第627章 任重道遠
沙俄使節團抵京的時候,已經入夏了。☺🐯 ➅9ร𝐇𝕌𝕩.C𝓸м 💲🐉
南京的天氣,漸漸開始變熱起來。
各國使節團完成朝覲任務,很多都沒有直接離京,而是趁著還有時間,留在南京城遊覽觀光起來。
尤其是東南亞諸國使節團,幾乎天天都在往南京城的幾家佛寺跑,請教交流中國寺廟的佛法。
大報恩寺的琉璃寶塔已經徹底將這些南洋海外的僧人懾服,他們全都將中國的南京城奉做了佛法的新聖地。
使者們住在寺廟藩館,並非白吃白喝的,鴻臚寺那邊一般只負責三個月的免費食宿,逾期了就得掏錢住宿,而且還要有正當理由。
不過,任何理由留居藩館,都不能超過半年。
過了半年,就會強制遣離,之後就得自己想辦法解決住宿和留居中國的戶籍問題。
當然,英國、葡萄牙的朋友除外。
葡萄牙前期幫助中國採購蒸汽機與優質戰馬,又從中牽線僱傭了一批歐洲來的造船師,還成功構建了與印度、南洋的貿易航線,主要就是貿易戰馬、棉花、船木。
現在,澳門已經被大明正式併入香山縣,那裡的土生葡萄牙人也成了大明的全新民族。
葡萄牙在歐洲幾乎算是萬人捶,朱皇帝自然得給些優待,好歹算是在歐洲打顆釘子。
而英國更是不一樣,這可是大明的戰略盟友,就連吉大港與孟加拉也即將交付中國,光是這些利益,就足夠讓中國好好招待英國來的使節團朋友了。
各國使節團在南京參拜佛寺,研討佛法,順帶研究偷學中國的殿閣建築風格,準備回國後就進獻給各自的國王。
今年十三歲的太子朱伯圻,難得一天放假出去郊遊。
與他這位太子隨行的,還有他的五個皇弟與五個皇妹。
這些年下來,朱皇帝雖然沒怎麼新納妃子,但後宮現有的這些后妃,也還是相繼給他誕下了三個皇子,以及四個公主。
算上最先出生的太子朱伯圻、二皇子朱伯域(漢瑤混血)、三皇子朱伯圳、長公主朱福媖,朱怡炅現在已經有了六個皇子與五個公主了。
大明新朝皇室,人丁漸漸興旺,不僅大臣們放心了,天下士子百姓也都安下心了。
今日的朱伯圻一身勁裝,不像平日裡的太子袞服那麼華貴,卻也一眼看去,英姿颯爽。
這源於幾年下來,在南京軍校練武學習,養成的良好習慣。
南京軍校,也是朱皇帝三年前正式設立,全名南京軍官武將學校,內部統籌了這些年下來,大明各級軍官將領打仗的經驗語錄為主要教材,又以《孫子兵法》為核心基礎。
好些年紀大了,亦或是受傷以後不能繼續從軍,被迫退伍的基層軍官,直接聘用到軍校裡面當老師。
總的來說,這個軍校還是有些不太成熟,因為從教材到老師,全都是從戰場裡出來的。
不過沒關係,因為現階段能在軍校讀書的,都是募兵時期就擇優選用的軍官深造。
畢竟,現在的大明中國已經到了火器時代,歐洲那邊的殖民者,同樣在火器時代上逐步過渡發展,原來那套讓軍官武將在戰場上臨陣鍛鍊戰術技巧的模式,很明顯已經不太適用。
建立軍校,直接系統性和量產化培養武將軍官,不僅成本上比原先更省事,而且還能極大提高軍隊戰鬥力。
雖然不可避免,會讓這些軍官的戰術打法僵化,但對於軍事戰爭資源已經開始逐漸稱霸世界的中國而言,所謂戰術計策早就不適用了。
反而直來直去的固定模式,靠更強的國力與成建制的軍隊,完全的碾壓對手,這才是正確戰略。
這也是為啥南京軍校的基礎教材就是《孫子兵法》,因為這一套的核心,就是得有強大的國家與完善的後勤國力作為支撐。
日本曾經抄走了中國的《孫子兵法》,然後拿來用了以後,覺得這本書就是神經病。
對他們而言,那肯定是「神經病」,彈丸巴掌大的地方,還層層架空,分了那麼多武士大名,能玩的轉就有鬼了。
朱怡炅把太子扔進南京軍校,一方面是在督促太子鍛鍊身體,強健體魄,不要動不動像前明那些皇帝「易溶於水」,另一方面也是在培養太子的軍事才能。
不求太子能夠變成百戰武將,至少軍事地圖得能看的懂,還有將領們的軍情奏報,不要未來登基以後,被文官武將牽著鼻子走。
比龍在大報恩寺藩館沒待幾天,就得到了皇帝召見,這讓他完全沒什麼準備,只能朱伯硬著頭皮跟著鴻臚寺通譯官入宮覲見。
剛到正陽門外,就見到皇室的郊遊車馬出宮遠去。
最前面是御營軍衛開道,太子朱伯圻勁裝騎馬,英姿勃發,二皇子朱伯域同樣騎馬,但明顯更為低調。再往後是一條車隊,裡面載著年紀更小的皇子和公主,不時掀起帘子看皇城外的景色。
整條車隊的陣仗弄得不小,沿街百姓想不知道都難。
「太子爺!」
「公主……」
「皇子殿下……」
圍觀的百姓們紛紛高呼湊熱鬧,他們當然不認得哪個騎馬的才是太子,但從皇城裡出來的,沒有之前皇帝出行那麼大排場,那就只能是太子、皇子,要麼就是公主娘娘了。
太子朱伯圻騎在馬背上,聽到百姓呼喊,連忙抬手招呼回應,倒是沒有絲毫的架子。
二皇子朱伯域只是微笑,沒有跟著太子一起抬手。
皇室的出遊車隊就這麼在圍觀百姓歡呼起鬨下,逐漸遠去消失在了比龍的視野里。
比龍聽不懂漢話,但僅從對方受到的歡迎與排場,就滿臉艷羨:「這些人是契丹國的貴族嗎?不,他們很有可能還屬於契丹帝國的皇室勛貴。」
畢竟,這些剛剛離開的「契丹貴族」,可是從契丹皇帝的皇宮裡出去的。
比龍雖然是安娜沙皇的情人,而且在安娜繼位沙皇以後,便被安娜冊封為了庫爾蘭大公,名義上擁有了一個公國的地盤,成了一個算是有些頭臉的歐洲貴族。
但僅從生活水平上,他也就相當於南京城的一名尋常商賈,甚至比龍還認為,就算是彼得堡與莫斯科的那些沙俄老牌大貴族,怕是也比不上這些契丹國的貴族。
這既是比龍內心自卑的想法,也是眼下沙俄的真實情況。
十八世紀前期的沙俄,實際人口不足2000萬,而且其中80%都屬於農奴。這些農奴的一半是屬於貴族的私人農奴,還有另一半則屬於沙俄政府的公家農奴。
對了,還有不到5%,屬於沙皇私人專有的皇室農奴。
沙皇都有上百萬農奴,這樣的國家能有什麼發展度可言?
就算是彼得大帝改革過後的沙皇俄國,也只是略強于波蘭人與奧斯曼帝國。
這個時候的波蘭人,正處於青黃不接的時候,就在前年大明兼併朝鮮北方三道轄地,波蘭國王兼薩克森選帝侯奧古斯都二世病故,波蘭王位空懸。
沙俄、奧地利為一派,法國、西班牙、撒丁為另一派,兩派圍繞波蘭王位發動戰爭,整個波蘭被多國軍隊與本土貴族聯軍反覆拉鋸攻占。
這場戰爭到現在都還沒打完,估摸著還要再等幾個月,沙俄、奧地利就能取得戰爭勝利。
再然後,這位新晉沙皇安娜一世,就會攜大勝之威,緊接著對奧斯曼帝國發動戰爭,力圖合併十三世紀初期就被蒙古人侵占的黑海北部沿岸地區,取得黑海出海口,並在巴爾幹半島和高加索鞏固自己的勢力,趕走奧斯曼人。
不過這場戰爭最後的結果,卻是沙俄擴張太快,引起了盟友奧地利人的忌憚,於是乎奧地利人在戰場上單方面背刺了沙俄,而且沙俄並不知道,奧斯曼帝國還有個隱藏盟友——歐洲霸主法蘭西。
比龍已經通過偏門進入皇城,看著周圍金碧輝煌的宮殿,眼裡既充滿貪婪,又帶著深深的自卑與畏懼。
南京紫禁城雖不如北京那麼大,但還是遠比沙皇的皇宮大的多。
在紫禁城面前,歐洲人的城堡宮殿差不多都可以靠邊站。
比龍越往宮城裡頭走,就越覺得呼吸急促,好似被什麼給壓住了胸口一樣。
這就是契丹帝國……不,是大明中國皇帝的宮殿,居然如此雄偉,大明中國到底何等強大,他們沙俄竟連這般強盛的帝國也敢招惹,怕是歐洲霸主法國也不過如此了。
比龍就這麼坐在偏殿裡等候,通譯官把他帶來後,就直接離開。
整個偏殿靜悄悄的,就他一人在裡面坐著等,外面都是皇城侍衛,他連隨從也不能待。
連續等了好幾個時辰,一開始的茶水早就喝完了,吃的更是一點沒有,他可是大早上就被急匆匆的叫來覲見,這都已經快過中午。
比龍作為安娜沙皇的寵臣與情人,後期更是成了沙俄版「錦衣衛」頭子,權力甚至比中國錦衣衛還要更大,在安娜沙皇臨終前,這傢伙還被任命為了攝政王。
他的政治嗅覺可一點不差,尤其現在受到的這些待遇,完全不像是一個正經使節該有的。
比龍心中恐懼,直覺中國皇帝可能什麼都知道了,事先草草準備的說辭,此刻回想起來,完全就是錯漏百出。
最重要的是,沙皇陛下的國書已經被他給燒了。
當然要是不燒的話,可能問題還得更嚴重。
……
不管比龍在偏殿被軟禁枯等,連茶水食物都不給。
謹身殿。
朱怡炅正與幾位閣部大臣,在開小會議事。
王禮說道:「西南邊鎮之地,土司甚多,雖然許多都主動歸附,配合朝廷改土歸流。但這些主動改土歸化土司,都被任命為首任土官,他們雖然沒了私兵,卻開始效仿漢人豪強,豢養打手。並且依靠曾經威望,繼續壓榨轄區土民百姓,這些歸化土司,名為土官吏,實則比原先土司並無太大差別。」
梁文煊說道:「不但如此,朝廷此次新征緬甸之地,這些土地都要從雲南邊鎮就近移民傣人土民前往,從而加強改土歸流。但這些新朝土官,卻開始暗地裡不聽朝廷政令,先是威逼轄地參戰民夫,交出朝廷發下的賞銀。就算不願意交的,也會被各種手段強奪,事後還會遭到報復與排擠。朝廷給了這些歸化土府土縣太多自主權,這些新朝土官儼然更甚前朝。」
朱怡炅微微點頭,似乎沒有生氣:「繼續說。」
王遠拱手接著說道:「這些土官借著朝廷政令,對轄地富戶進行敲詐索賄,從而讓富戶不必移民新征之地。又著手將無依貧戶財產全部搜刮,然後充作移民交差。而這些貧戶靠著朝廷改土歸流分得的土地,也會被他們伺機轉手,變成官田。再低價賣給自己,繼續兼併土地,擴大產業,成為豪強。」
朱怡炅冷笑:「所以,這就是雲南邊鎮此次發生暴亂的全部緣由?」
就在三個月前,昆明都督府與雲南文官聯名上奏,報告雲南邊鎮因強行移民引發暴亂。
雖然暴亂規模並不大,但卻死了好幾個主動歸附,配合改土歸流的新朝土司。
影響太過惡劣,雲南官府與都督府暫時鎮壓了暴亂後,只能上奏南京,請求裁定。
南京聞訊,立刻派下都察院的巡查官員,進行嚴查。
不查還好,一查直接暴露出了更多問題。
整個雲南歸化的土司里,九成都有問題,不是以權謀私,就是欺壓土民百姓。
許多土民百姓敢怒不敢言,也就是這一次那些歸化的土司做的太過分,而且太過集中了,一想到要移民緬甸,都以為是要被逼去死。
終於有土民帶頭造反,然後便是一呼百應,甚至還有接受過操練的民兵預備役加入。
若不是征緬的軍隊沒有完全撤走,昆明都督府反應足夠迅速,怕是真得釀成大規模民變。
朱怡炅輕嘆一聲:「朕果然還是太仁慈了,這些西南的土司是都以為朕不敢殺人啊!」
話語顯得很平靜,但內閣眾臣全都不再說話,只是頭壓得更低。
朱怡炅沉吟了片刻,開口說道:「此番參與民變的土民百姓,不論有無緣由,一律流放八百軍州府。軍州府與雲南官府,務必作為移民工作,不得使流放百姓凍餒病餓。至於那些被民變百姓打死的土官,他們的三族親眷,統一也是打散流放八百軍州府。」
「都察院即刻派遣巡查官員,前往廣西、雲南、貴州、四川、湖南諸省歸化土府,調查歸化土司是否有坑害轄區土民百姓之舉。若有,全部一律該殺頭的殺頭,該流放的流放。再讓各地駐軍與地方巡檢做好準備,哪個歸化土司若敢聚眾煽動民變,一律格殺勿論。」
皇帝金口一開,西南暴亂的基調便算是定下了。
畢竟,經過南京中樞巡查,百姓暴亂的確是受到土官壓迫,但民變就是民變,朝廷不可能不做懲罰,正好這樣也能滿足移民人口。
而且,朝廷也保障了這些移民百姓的溫飽,不至於真的流放過去。
至於那些因為暴亂,而被大明軍隊鎮壓殺死的亂民百姓,不能說他們死有餘辜,那也只能姑且算他們倒霉了。
簡單處理了西南暴亂的突發情況,內閣眾臣躬身告退。
朱怡炅則暗自揉捏了下鼻尖,伴隨大明疆域愈發廣闊,類似的問題,什麼官逼民反,欺壓良善,權貴仗勢……只會越來越多。
到底大明還脫離不了封建王朝的框架,就算強行改革,該有的問題,短期內也不可能消除。
這些都是時代的陣痛,朱怡炅便是再怎麼英明神武,勤政愛民,也不可能完全杜絕,只能儘可能的修補。
任重道遠啊!
朱怡炅靜心養神片刻,這才抬手說道:「時間差不多了,讓那個沙俄使者過來覲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