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黃河改道山東

  第382章 黃河改道山東

  今年各省,只有局部地區發了旱災,但自入夏以來,黃河下游多雨。

  這看似緩解了旱情,卻讓黃河、准河水位猛漲。

  黃准一帶未發旱災,倒是發起了洪災。孫嘉淦運氣不錯,與李紱一道從國子監遷調,去做了河道總督。

  大明定都南京,沒有漕運需求,所以也就沒有漕運總督和河道總督。

  孫嘉淦這個河道總督,屬於臨時任命,主要職務便是抗洪救災。

  李紱在江西掀大案的時候,孫嘉淦在黃淮流域同樣忙的腳不沾地,甚至於屢次涉險進入黃泛災區,主持地方官吏搶險救災。

  前後從夏季忙到入秋,雨水減少,黃泛災區才稍稍緩解。

  朱怡炅看著手中各地官員呈報災情的奏章,嘆息道:「民生多艱啊!百姓好不容易躲過了兵災亂世,卻躲不過這洪水天災。」

  孫嘉淦已被召回南京,這時說道:「啟稟陛下,黃淮水患並非天災,而為人禍也。」

  「人禍?」朱怡炅皺眉問道:「孫卿是說偽清修築防洪堤壩時偷工減料,致使決口嗎?」

  孫嘉淦說道:「並非如此,恰恰相反,偽清防洪堤壩事關漕運要務。負責此事的官員便是膽子再大,也不敢貪墨。就算貪墨,也不會貪的太狠。只是,黃淮水患,其根本不在堤壩,或者說正是堤壩修的太多,已然嚴重影響到了當地水文。」

  「這是為何?」朱怡炅不是很懂治水。

  孫嘉淦說道:「自南宋紹熙五年,黃河決陽武,至梁山泊分南北二支,南支與泗水合流,南流入准,此為黃准水患之始。往後歷朝治水,皆以保障大運河暢通為要,採取修築高堤,堵塞黃淮水道的法子。此為治標難治本!」

  這很正常,明清兩朝定都北京,無論誰來做漕運總督、河道總督,第一要務便是保障大運河的漕運。

  否則,你是想讓皇帝餓肚子,還是讓北京餓殍遍地?

  別說官帽了,九族親戚還要不要了。

  從前明弘治年間開始,明廷不斷嘗試治理黃河,但始終掣肘於大運河漕運。

  所有治河官員只能採取消極手段,修築越來越多的河堤,把整個黃淮水道都圍堵起來。這樣帶來的後果就是黃河、准河、運河交匯的清口大量淤堵,並最終匯入洪懌湖。

  洪澤湖原本只是多個小型湖泊沼澤聚集地,正是靠著明清兩朝不斷治水,這才不斷擴張。

  前明很快發現了這個問題,然後,又在洪澤湖築堤,人為抬高其水位。意圖遏制洪澤湖水擴張的同時,借其湖水來蓄清刷黃,沖刷黃河泥沙,從而起到黃准合流入海的作用。

  只可惜,這個法子連後頭的滿清都沒撐住,蓄清刷黃非但刷不動,反而還讓洪澤湖湖床被不斷抬高,湖面也越來越廣闊。

  直到康熙年間,漕運被洪澤湖嚴重堵塞,為了防止北京隨時斷糧,康熙下旨再度於洪澤湖連修39座堤壩。

  康熙十九年,堤壩竣工,洪澤湖水淹沒泗州古城。

  半個泗州成了洪澤湖的一部分,泗州百姓幾乎全滅。

  因為滿清只負責修河堤,不負責遷走百姓。

  現在大明治下的泗州城其實應該叫虹縣,唐朝以後這裡都是屬於宿州轄區。

  可笑的是,泗州被洪澤湖淹沒,這口天大的黑鍋最後被滿清給扣在了老朱頭上。

  朱怡炅問道:「孫卿有何法能夠治理黃淮水患?」

  既然孫嘉淦這般說了,那肯定是有辦法能治理的。

  孫嘉淦立刻回答:「第一種,可繼續沿用前朝束水攻沙、蓄清刷黃的策略,在水患頻發之河段,不斷加築河堤水壩,並開挖引河,疏緩河床壓力。」

  朱怡炅說道:「此法與孫卿之前所言似乎同出一轍,還是治標不治本啊!」

  當然治標不治本,因為這是滿清兩百年用的治水法子,都是將錯就錯,儘可能維持住漕運不被破壞而已。

  歷史上,孫嘉淦治水同樣也是保障漕運為要,這屬於明清兩朝的政治正確,與才能無關。

  孫嘉淦見皇帝似乎不甚滿意,心中鬆了口氣,這才說道:「如此,微臣還有一法,那便是開挖黃河水道,徹底放棄奪准入海,以人力讓黃河改道,經由山東入海。」

  黃河改道,經由山東入海,這正是後世解決黃淮水患的辦法。

  只不過,這個辦法並非滿清想出來,而是黃河河床堆積太高,泥沙沉積已經不堪重負。

  終於在咸豐五年,黃河決口大改道,直接沖入山東,由山東入海,沿路化作汪洋澤國。

  而現在,孫嘉淦卻是要用人力對黃河進行人工改道,好讓黃河從山東入海,徹底解決延續數百年的黃准水患問題。

  孫嘉淦敢提出這個方案,還是在於他現在已經是大明的官。

  大明定都南京,沒有漕運問題,也就不用擔心治水會破壞漕運,自然也就沒那麼多掣肘。

  不用黃河改道山東會讓北方漕運斷絕,漕運從來都只是方便南方向北京持續性輸血的工具。

  現在北京已經不是都城,自然無需漕運來輸血。至於北方糧食的調運,則可以用內陸發達的河道水系和海運補充平替。

  當然,孫嘉淦的這個法子同樣也是治標不治本,但這已經是時下最好的辦法。

  便是後世,對治黃河也沒多好的手段,同樣也是不斷修築河堤大壩。

  因為數百年淤積在河床里的泥沙,便是用現代工業來清理,都難以清理。

  看來,必須得儘快拿下陝西了。

  因為黃河下游泥沙沉積的主要原因,就在於陝西那邊水土流失嚴重。

  後世的解決辦法樸實無華,就是在陝西到處種樹,來緩解下游的泥沙沉積。

  朱怡炅思慮片刻,問道:「那如何才能讓黃河改道山東?」

  孫嘉淦解釋道:「黃河故道北岸有多處泛道可以泄洪,也可以用來堆積黃河帶來的泥沙。只不過前明、偽清為保漕運,都將北岸泛道全部堵死。微臣的辦法便是由朝廷牽頭,調動大量民夫將黃淮河段的泛道全部挖通。待到枯水期時,堵死現在的河道,再拆毀與故道間的河堤水壩,將黃河水一路引流至山東。」

  朱怡炅嘆息道:「這個工程可不小啊!」

  饒是朱怡炅不懂治水,但整個黃河全長數千公里。哪怕只挖掘下遊河段,這所需民夫沒有幾十萬都是辦不到的,而且還是長期工程。

  孫嘉淦點頭:「要用此法的話,須得徵發民夫十萬,所耗銀錢至少也要一百萬兩。這還只是初期工程,而且河段分布區域的百姓必須全部遷走,否則工程將難以推行。而今河南、山東剛好歷經大戰,人口稀少。此時遷徙正合適,若再等幾十年,人口恢復,怕是就沒那麼容易了。」

  朱怡炅點頭:「確實如此。」

  孫嘉淦沒再多言,他在等皇帝的決定。

  朱怡炅想了想,隨即招來閣部重臣開會。

  聽到皇帝要治理黃淮水患,王禮他們的發言都很謹慎。

  畢竟,治黃河在歷代王朝這裡可都是頭等大事。當年康熙繼位時,就曾在自己的大殿龍柱後面寫下河務、漕運、三藩三個字帖。

  經過一番商議,朱怡炅終於下定決心。黃淮水患早晚都要治理,與其繼續將錯就錯,不如一次性解決。

  而且治黃河屬於大工程,不僅耗費大筆錢糧人力,也並非朝夕就能解決之事。

  光是初期勘定各處河道和工程地點,就需要個一兩年時間。再到劃定遷徙區域,分段疏通開挖河道,到最後完善整個工程。

  沒有個十年二十年時間,根本無法完成。

  朱怡炅對著孫嘉淦鄭重說道:「如此,卻是苦累孫卿了。」

  以孫嘉淦而今的年紀,再到古人的平均壽命,估摸著孫嘉淦下半輩子都得在河堤上奔波了。

  運氣好的話,臨死前就能竣工。

  運氣不好,可能修到一半就死了。

  孫嘉淦亦是鄭重叩拜:「臣必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確實是真心的,一個滿清降官,能得如此信任,也算是良馬遇伯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