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曾靜案

  第234章 曾靜案

  轉眼已是陽春二月,大明真正意義上的首次春闈終於要來了。

  去年的登極恩科不算。

  登極恩科,顧名思義,加恩科考。

  而且,那場登極恩科,嚴格來說只能算是大明建制以後的一次嘗試,從原來的割據軍閥變成真正意義上的封建王朝。

  所謂春闈,便是春天的會試,也叫春試,歷時九天,分別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共三場,每場三天。

  與之類似的,秋闈(鄉試)也是如此,同樣歷時九天,只不過日期是在八月初九、十二、十五,也是三場三天。

  所以也常有春試、秋貢之名。

  全國會試、鄉試都是統一三年一考,殿試跟在春闈後頭,通常放在四月。

  去年的登極恩科,實際就是把會試和殿試合在了一起。

  外面暗流洶湧,卻是絲毫影響不到大明江南地區的開科取士。

  不光是南京、閩浙,就連新占的淮南、江西同樣也是參考者甚多。

  禮部方面已經確定,今年春闈人數將會遠遠高於去年。

  這除了大明已經展現了自己的實力以外,同樣也在於禮部和宣傳部聯合下發的布告。

  按著皇帝的旨意,過了今年的春闈,所有偽清功名都將徹底作廢。

  也就是說,要是今年這次再不去考,那這些偽清的舉人們,可就都得重頭再來,從童生試開始考起了。

  不提重來一次,還是大明的科舉,能不能活著都是兩說。

  而且科舉又是三年一考,這得等到什麼時候?

  雖明知這是江南的明廷在逼著他們這些士人站隊,但沒辦法,明白歸明白,該站隊還是得站隊。

  數十年寒窗苦讀,可不就是為了這點功名利祿。

  所謂學成功與名,貨與帝王家。

  做大清的官和做大明的官,又有什麼區別呢?

  好吧!

  經過長達一年的統治和沉澱,這些江南百姓已經開始漸漸習慣大明的存在了。

  就連原來還會私下罵兩句偽明的文人士子,此刻也都是一口一個大明,一口一個朝廷。

  這是個好兆頭。

  民心所向,往往就是出於這些細節。

  禮部那邊好在提前準備了,倒是沒有太過慌亂,一切都是進展的井井有條。

  整個南京城也隨著大批趕考士子的加入,變得愈發熱鬧繁華起來,擺地攤的甚至都為了搶個好位置而當街鬥毆。

  好在官府衙門及時出手維護治安,這才沒有鬧出什麼亂子。

  ……

  湖南,郴州府。

  永興縣。

  縣學老師曾靜一如往常一樣,準點下學,但今天他卻沒有回家,反而是簡單理了理衣衫後逕自來至一處茶樓。

  茶樓中的一處桌位,愛徒張熙早已等候多時。

  「先生。「見曾靜來了,張熙連忙起身執禮。

  曾靜坐下便問:「敬卿,為師要你查的可都查清楚了?」

  張熙連忙掏出一份包裹嚴嚴實實的邸報:「先生,這就是那偽明最新一期的邸報了!」

  其實不是最新,已經是個把月前了。

  曾靜卻似臉色不愉,訓導道:「為師說過多少次,偽明乃嗎狄酋偽朝的污衊,今後不可再對我大明天子如此不敬了。」

  張熙聽罷連忙點頭認錯:「先生教訓的是,弟子知錯。」

  「嗯。」曾靜這才滿意點頭,這才繼續看向手中邸報。

  曾靜,號蒲潭先生,性迂闊,喜談道學。最重要的是,這人有反清思想,甚至為之付諸了行動。

  只是這個行動能力,卻著實叫人不敢恭維。

  歷史上,曾靜是在前往府城應試的時候,偶然拜讀了呂留良的時評文章,裡頭有提到「夷夏之防」。

  曾靜頓時大受震撼,並為之深深折服。

  隨即,他就派遣了同樣心思不單純的弟子張熙前往浙江,求取呂留良的其它反書,並成功從其子呂毅中手裡得到大批遺書。

  這些遺書中同樣記載了大量反清復明思想。

  呵,呂留良這波其實是純粹躺槍了。

  這傢伙雖是明清交替時代的人,還認識黃宗羲等明清大人物,但說到底也只是煌煌大勢之下的普通讀書人。

  至多也就是拒絕出仕滿清,寫的著作也多是行醫救人,偶爾再緬懷一下前朝。

  他的兒子後來還當到了康熙朝的翰林院編修,只不過受到四明山起義案(就是那個真朱三太子被弄死的案子)牽連,被革職罷官。

  反正曾靜是覺得呂留良想反清,於是便與呂留良的徒弟嚴鴻逵師徒私交密切,還屢屢賦詩相贈。

  《知新錄》中就記載有曾靜說過的話:「中原陸沉,夷狄乘虛,竊據神器,乾坤翻復。……華夷之分,大於君臣之倫,華之與夷,乃人與物之分界。」

  本來,若只是這樣,曾靜姑且也算是惋惜前明,卻又無力回天的諸多文人士子之一。

  但他偏偏付諸行動了。

  歷史上,曾靜看到雍正登基,把兄弟一網打盡,還將其黨羽發配廣西。

  途徑湖南時,這些黨羽大肆宣揚雍正殘暴,屠戮忠良,必將遭到天下萬民唾棄。

  於是乎,曾靜以為時機成熟,滿清氣數已盡。

  又聞岳鍾琪是岳飛後人,還手握重兵,受到猜忌,就帶著弟子跑去勸其反清復明。

  再然後……懂得都懂。

  雍正先是親自跟曾靜朝堂對辯華夷之辨,並將之編入《大義覺迷錄》,隨後就是派大員帶領曾靜等人到江寧、杭州、蘇州等地,進行宣講,對留良、胤禩輩言論,進行批駁。

  同時,開始大興文字獄,將呂留良全部遺著焚毀。其子呂葆中及徒嚴鴻逵雖死,卻還是開棺戮屍,梟首示眾。

  幼子呂毅中、沈在寬(嚴鴻逵徒)斬立決,並夷滅三族,孫輩發往寧古塔為奴。

  就連私塾學生黃補庵,刊印呂氏書籍的老闆車鼎豐、鼎賁,以及家有呂氏書的孫用克、敬輿等人也被株連,死者甚眾。

  乃雍正朝有數的文字獄慘案。

  不過,雍正殺了這麼多人,卻獨留始作俑者曾靜、張熙,還留下遺詔,告誡乾隆不能殺。

  不得不說,雍正的確是個厲害的人。

  只不過,這也更襯託了他兒子乾隆的無能。

  乾隆一上台,就把曾靜、張熙凌遲了……

  就這還有許多人說什麼乾隆至少把清朝推到了巔峰,還滅了準噶爾,敢跨過喜馬拉雅山去打尼泊爾。

  咱就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雍正過後,任何一位皇帝,但凡正常點,都能做到這些事情?

  一手王炸,我問你怎麼輸?

  還有那句話怎麼說的:從來只知昏君身邊會有明臣清官,卻不聞明君身邊全是奸臣貪宦。

  贖罪銀……這是正常人能想出來的操作?

  「我大明天子竟然又要開科取士了,大明根基已立了!」曾靜看著邸報,捋了捋下巴上的鬍鬚,頗為欣慰。

  一旁的張熙插話道:「就是這不再承認前朝功名,著實有些不近人情了。」

  曾靜愣了片刻,微微點頭:「卻是如此。」

  張熙頓了片刻,試探性的說道:「先生,而今既然大明根基已立,那我等……」

  曾靜卻是思量半刻,搖頭道:「不急,且再看看,至少也要待到我大明天兵進兵湖廣也不遲。」

  張熙聞言,似有些不甘心,但還是點點頭:「先生深謀遠慮,是學生孟浪了。」

  曾靜說:「嗯,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這準備倒是可先提前準備起來了。」

  張熙點頭:「先生說的是。」

  就這麼兩人,還是兩個讀書人,一個是縣裡頭的普通老師,一個普通學生,就這麼堂而皇之在茶樓里商議起了造反的事情。

  歷史的車輪悄然轉動,即便這個時空雍正由於倉促登基,沒把一窩兄弟的手下發配廣西,但該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只是這些人似乎不再想著去四川找岳飛後人,反而看這意思是想就地發揮。

  時間也提前了好幾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