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華夷之辨
漢奸走狗?
張廷玉瞬間眉頭緊皺。
想他張衡臣,父親張英乃是先帝朝重臣。
自己更是康熙三十九年進士及第(本來三十六年就要考了,但因為主考官是張英,所以避嫌就沒考),隨後入翰林院庶吉士。
短短四年時間,就成功入值南書房,並且深受康熙器重。
久持講握,簡任機密。
可謂前途無量了。
現在竟然被人罵成漢奸走狗,還是一群反賊。
「呵呵,閣下既自稱正統,如此言語恐怕些許不妥吧?」這時,一直未說話的白潢卻是忽然開口。
薛應成眉毛一動:「你是?」
白潢說:「老夫白潢,忝為此次招撫副使。」
薛應成嗤笑:「白潢?原來也是個漢奸走狗?」
白潢搖頭:「你弄錯了,老夫是旗人?」
「旗人?」
薛應成一愣,隨即更加鄙夷,罵道:「原來是個數典忘祖的包衣奴才。」
白潢瞬間被噎了一下,但幾十年的宦海生涯,還是給他養出了極高的政治涵養:「閣下是要繼續在此出言不遜,還是要聽聽我大清雍正皇帝的國書?」
嗯?
薛應成不由高看了白潢一眼,隨即恢復笑容:「三位請吧!」
……
過了半刻,談判桌上。
薛應成面容古怪:「你們要招撫我大明國?」
張廷玉已經調整過來,說道:「聖上來時便說過,只要爾等願降,便是許爾等世鎮江南無不可。但必須自去帝號,拱手稱臣,前明偽號也不可再用。」
這話說出來,都快把薛應成他們逗笑了。
雖然知道是假的,但也真虧這韃子皇帝能拉的下這張臉來。
薛應成更是笑道:「可以,沒什麼是不能談的,只要那胤鎮能束手請降,我大明也不是不能饒他一命,封他個恭順王,恩養他一生。」
這話雖是故意諷刺,但同樣也是真的。
要是雍正真的帶著整個北方和南方剩餘地區來降,朱怡炅還真會給他封個王。
至多也就是過兩年失足落水罷了。
張廷玉沉默片刻,說道:「我等皆是帶著誠意而來,爾等擅起刀兵,致天下萬民於不顧,太平盛世到如今戰亂四起,爾等難道就不覺心中有愧嗎?」
薛應成冷笑:「若這天下當真太平盛世,我大明又怎能一呼百應,席捲江南?」
白潢有些看不過眼了,喝罵道:「爾等亂臣賊子,這般無君無父,將來九泉之下可對得起列祖列宗否?」
這下不光薛應成一臉古怪,張廷玉同樣也是神色一怔。
剛剛只不過是口舌交鋒,還是要繼續談的,這位白尚書卻是壞了規矩。
只可惜,他都來不及制止。
薛應成隨即回懟:「無君無父?這倒是怪了,我大明聖天子乃漢家正統,前明皇裔,倒是爾等,尊那北酋韃虜為君父?」
「哦不對,人家是主子,人家可不想做爾等的君父……呵呵。」
白潢怒目圓睜:「伱……你這是強詞奪理!」
「呵呵,爾等君父……爾等主子昔年本就是打著為我大明報仇之名義入關,卻不要臉的竊居我漢家神器近百年。」
薛應成說:「我大明如今不過是順天意,應民心,取回我漢家神器。」
「再者,華夷之辨自古有之,爾等認胡做主,才當真是無君無父?」
「我要是爾等祖宗,怕是得被爾等氣死!」
好吧!
這下直接成了白潢與薛應成兩人單方面的對噴了。
從原來的談條件,硬生生扯到了華夷之辨和正統問題上。
華夷之辨,這完全就是個無底洞,吵起來根本沒完沒了。
張廷玉完全插不上嘴。
查弼納……他就是個名義主使,談判都是張廷玉和白潢負責的。
白潢雖是宦海數十年,但人家薛應成也不是吃素的,戰鬥力同樣生猛。
最終,談(吵)了半天,愣是沒吵出個所以然來。
好在最後沒有不歡而散。
不對,這算哪門子的好。
回到臨時接待所。
「兩位部堂,這偽明反賊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啊!「張廷玉憂心忡忡。
查強納聽罷,卻是冷哼道:「如此正好!區區一個反賊而已,不過是僥倖竊據南京,就敢如此張狂。只待明年開春,朝廷大軍一至,必要這些反賊盡皆化作灰灰,以消本官今日之辱。」
張廷玉聽了,卻是眉頭一挑。
您好像今天也沒說幾句話吧?
而且這恐怕也不是什麼區區反賊啊……
能拿下南京,還在手裡留這麼久,就算再如何僥倖,那也得有點實力在身了。
不過張廷玉並沒說出來,只一旁的白潢忽然開口道:「明年開春,我大清與偽明必有一戰。我等三人身負皇命,自當為君分憂。就算談不出個結果,也要試探一番,看能否探出偽明之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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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弼納聞言,卻是有些心頭無語,剛才似乎就你吵的最歡。
不過想了想,又確實是這麼個理。
他們是招撫使,要換古話來講,他們就是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那個來使。
無論最終結果如何,在他們回到北京前都與他們無關。
唯一與他們有關的,就是要儘量談出一個結果來,即便是談不成。
總不能第一天才來,第二天就回去吧?
「白尚書此言有理!張侍郎以為呢?」
「全憑二位部堂大人!」
……
張廷玉、查弼納、白潢這邊的招撫團剛剛敲定。
皇宮,御書房。
薛應成也是將剛剛談判的內容記錄奉到了朱怡炅的御案上。
「嗯……張廷玉?」
朱怡炅只看了一眼,瞬間眼珠子瞪得老大。
沒看錯吧!
他居然看見了張廷玉?
這傢伙也跟著來了?
記得沒錯的話,這個叫張廷玉的歷史上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具體怎麼個了不得法,朱怡炅也不好說。
總之,這傢伙的歷史評價就一句話:終清一朝唯一配享太廟的漢臣。
薛應成小心開口問道:「陛下,可是這人有什麼問題?」
這話的意思,便是但凡有問題,那他就會派人直接將這張廷玉或擒拿,或直接弄死。
鴻臚寺雖說只是接待處理外藩事務的機構,但也是有槍桿子在手的。
畢竟,外交除了嘴皮子,也得看槍桿子。
「不必。」
朱怡炅隨即搖頭,左右不過是位歷史名人而已。
更神乎其神的鄔思道都在他這邊,也不差一個張廷玉。
而且,世上也不存在絕對的天之驕子,區區一個張廷玉而已,在大勢面前能有多少本事?
再者,這張廷玉本就是被過度神化了而已。
說到底,這傢伙可能有點本事,但絕對沒那麼誇張。
什麼配享太廟的漢臣?
呵呵。
朱怡炅合上奏本,說道:「這些人就交給薛卿了,且記一點,無論成與不成,能辱則辱,能罵就罵。再讓宣傳部那邊寫點文章,好好散一散!」
薛應成拱手:「臣遵旨!」
……
派往南京招撫的使團,雍正早就做好了會失敗的準備。
畢竟,人家都稱帝了,還想著招撫,開什麼玩笑。
但另一邊,被派往廣州的使者同樣也沒落得好。
雍正覺得自已給的條件應該算可以了,裂土封王、世鎮廣東。
但,且不提前任平南王是何下場,便說現在,雍正就完全沒料到,這林俊居然跑去攻打廣西了。
這林俊怎麼敢的?
廣西那裡說好聽點叫環境好,風景宜人,說難聽點,那就是個不毛之地。
不說攻打的難度,就算打下來了,能有什麼用?
這樣的展開幾乎等同於當年唐高祖李淵高高興興給涼帝李軌送去封賞聖旨一樣。
嗯,因為李軌給李淵寫信拍馬屁,導致李淵誤認為李軌是要臣服,結果當他派出天使去封賞的時候。
李軌稱帝了。
李淵使者在李軌的朝堂上當眾宣讀了大唐皇帝給他封王的旨……反正當時的場面挺尷尬的。
雍正派去的使者壓根沒想到會是這麼個尷尬窘境,連聖旨都顧不得,宣讀完了就跑。
林俊跑去攻打廣西了,那他這聖旨幾乎就等同於廢紙了。
也不用考慮對方會不會同意一起北上合圍偽明反賊了。
而這個使臣名叫陳元龍,現任禮部右尚書。
這人在歷史上籍籍無名,也沒恁大盛名,才學倒是不錯,以榜眼入仕。
曾在做廣西巡撫的時候,興修過地方水利堤壩,姑且有些功勞。
但同樣的,此人也是個巨貪,在任廣西巡撫期間,共計貧墨二十一萬兩千兩白銀。在京做尚書期間,也貪了有十一萬兩銀子。
後來都被雍正帝給恩兔了。
雍正十一年,還被加了太子太傳,死後諡號文簡。
不過,這位真正牛的地方在於他跟雍正、乾隆兩位傳出過緋聞關係。
不是各位想像中那樣。。
野史傳說,雍正由於當年生的是女兒,所以便將孩子與陳元龍的兒子進行了掉包,也就是後面的乾隆。
後面經過考證,似是子虛烏有。
但是乾隆南巡六次,四次都是到陳元龍的老家借住,每次都題額書聯(這時流言盛行)。
且,雍正朝的大貪官里,陳元龍也是鮮有得了善終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