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被擊碎的世界觀
杜牧對哈利的平靜有些驚訝，隨後便是欣慰。
看來，哈利的內心已經相當成熟了。
即便他還小……但有些時候，小孩子只是知道的信息太少。
像是旁邊的湯姆，就一副完全無法接受的表情。
面色蒼白，張口結舌，一副人生觀崩塌的模樣，和沉穩成熟哈利一比，實在太不像樣了。
可湯姆怎能不驚悚到發狂？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一切的謎團都得到了解釋！
為什麼這個男人要自己吸收他的精神力，為什麼這個男人千辛萬苦的為自己籌備復活的材料，原來都是為了這個名叫哈利的臭小鬼！
對方需要自己的靈魂變得完整，對方辛苦搜尋重塑肉身的材料，全都是為了這個小鬼！
憑什麼！
有必要為他做到這種地步嗎？！
湯姆死死的盯著哈利，他剛剛復活，原本應該算是新生般的肉體，原本健康的眼白卻已經開始泛起了血絲。
湯姆破防了，破大防了。
過去他對杜牧的命令無比聽話，只是服從對方的力量而已。
在湯姆的理解中，世界就應該是如此構成的。弱小者服從強大者，強大者服從更強大者，清晰明了。
什麼愛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光是聽起來就讓人感到作嘔。
只有仇恨是真實的，殺戮是真實的，強大是真實的！
整個人類世界，無論是麻瓜，還是巫師界，全都是這樣！
他看向杜牧，額頭血管鼓脹，沉聲問道：「杜牧教授……您，您過去讓我吞噬您的精神力，為的就是今天？」
杜牧想了想，沒打算跟對方說出賀禮的事情，既然如此，留對方一命本就是為了解決哈利潛藏的危險，倒也確實算是為了今天。
於是杜牧微微點頭。
「那……為什麼呢？他是您的繼承人嗎？是侄子還是……」
湯姆強顏歡笑道。
這次是哈利搖搖頭道：「不，我是無意中來到這裡的，然後杜伯伯看我可憐，就讓我住在了這裡。」
甚至連血緣關係都沒有……
而哈利的親生父母，又在臨死前，給他施展了一套能夠持續至今的防護魔法，甚至能夠防禦最純粹的殺戮咒。
湯姆僵持在了原地，他澀聲道：「可是，為什麼？我吞噬您的精神力含量，足夠讓數人死去，即便您的靈魂強大浩如煙海，這應該也是個不小的損耗……」
「可您，就為了一個陌生的小鬼？」
哈利眼神微動，焦急的看向杜牧：「杜伯伯，您被吞噬了精神力？」
杜牧安撫道：「這沒什麼，對我九牛一毛罷了。」
眼看哈利露出了自責的神色，杜牧搖頭道：「並不全是為了你，他的吞噬太過弱小，對我來說更像是鍛鍊，可以輔助我把精神修煉的更加強大。即便我從不認識你，也會採取相同的行動。」
哈利沒有當真，但也能看出杜牧不想讓他有愧疚之心，於是將情緒掩藏在心底，假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而這話卻讓湯姆的表情更加扭曲起來。
什麼狗屁磨練靈魂，當靈魂是肌肉嗎？
這種事情如果能夠磨練靈魂，那他湯姆就是全世界靈魂最強大的人！
一股強烈的情緒，不同於殺戮，不同於仇恨，不同於敵視，在湯姆心中瘋狂滋生，侵占了每一個角落。
是嫉妒。
強烈到幾乎要點燃所有魔力的妒火。
父母？在湯姆心中，他們只代表著骯髒和恥辱。
明明有著高貴力量的母親，卻找了個普通的麻瓜，甚至還不是依靠自己的魅力，而是使用了迷情劑。
本該為自己被一名高貴的巫師所選中而榮幸的麻瓜父親，竟然在迷情劑失效後，就立刻像躲避怪物一樣落荒而逃。
最後，所謂的母親，那個將自己生下來的愚蠢女人，沒有使用任何魔法對自己的生育進行輔助，靈魂仿佛跟隨那個愚蠢的男人已經飄然離去了般，將自己生在了孤兒院，一個小時後就死掉了。
愛在哪裡？在父母之間？在父子之間？在母子之間？
哪裡都沒有，這個世界不存在愛，母親最大的愚蠢，第一是選擇了麻瓜父親，第二就是停止對父親使用迷情劑。
只有力量，只有支配才是這個世界的構成，當你擁有足夠的力量，就連愛也能操控。
本該是這樣的。
這個世界本來應該就是這樣的。
「伱這個怪物……」湯姆看著哈利，冷冷道。
別說哈利，杜牧都愣了。
什麼倒反天罡。
居然會有一天，伏地魔喊哈利怪物？
哈利認真的看著湯姆，回應道：「不，我不是怪物。」
「還有，你應該把魔杖還給我了。」
湯姆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魔杖，精神一陣恍惚。
這不是自己的魔杖嗎？幹嘛要還給對方？
冬青木，鳳凰尾羽，如此熟悉，如此趁手。
這個魔杖明明承認了自己。
你什麼都得到了，最後就連我的魔杖也要奪走嗎？
見湯姆不說話，哈利也皺起了眉頭。
他向著湯姆走了過去。
湯姆忍不住後退了半步。
沒辦法，就連奪命咒都沒辦法對敵人起效果，湯姆是真的慌了。
就好像一個普通人，手持機槍，卻發現對敵人的機甲根本沒辦法破防的絕望感。
可這半步一退，就將湯姆內心的恐懼暴露無遺了。
他懼怕哈利。
從任何層面上都是。
自己察覺到了這一點的湯姆，面容變得無比猙獰。
我才不會，向你這樣的小鬼屈服！
我只會臣服強大之人！
像你這種，用所謂的『愛』來作弊的廢物，永遠不要妄想讓我低頭！
「阿瓦達索命！」
「昏昏倒地！」
「統統石化！」
「鑽心挖骨！」
湯姆瘋狂的對著哈利施展咒語，杜牧皺起眉頭，剛想用法力束縛住湯姆，就見哈利邁開了腳步，迎接著所有攻擊，慢慢走上前去。
他終於走到了湯姆的近前，對方的所有咒語在接觸到哈利後，全被莉莉的魔法悄無聲息的湮滅。
哈利伸出手，握住了湯姆手持魔杖的手掌。
湯姆微微一愣。
「咔嚓。」
清晰的骨折聲傳來，湯姆瞳孔頓時收縮，難以抑制的慘叫起來。
「啊啊啊——！！」
哈利微微用力，向著下方掰扯，湯姆實在難以忍受手掌傳來的劇痛，順應著哈利用力的方向，滿臉痛苦的跪了下來，蒼白的面孔上全是冷汗。
哈利伸出另一隻手，緩慢而輕鬆的，將自己的魔杖抽了出來。
當魔杖落入哈利的手中後，湯姆這才失魂落魄的徹底跌坐在地上，看著自己幾乎被捏成一團爛肉的右手。
敗了……徹底的失敗了。
自己的魔法對對方沒有一絲效果，對方的肉搏能力又強大到堪比神奇動物。
湯姆甚至懷疑，純粹的打鬥，海格能不能戰勝眼前這個孩子。
湯姆忽然想到了麻瓜界的一個段子：假如你能回到希特勒的嬰兒時期，你會殺死他嗎？
湯姆忽然笑了。
他的面容雖然痛苦，面色雖然蒼白，全身都是因疼痛而冒出的冷汗。
但他還是笑了，低著頭，頭髮完全遮掩了他全部的神情，只能聽到「赫赫赫赫赫……」地怪笑。
他的汗水和鼻涕一起滴落在跪下的膝蓋和地面上，讓旁人都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笑聲，還是抽噎。
對自己來說，這可不是一個段子。
自己的本體，是真的在這個名叫哈利的人出生時，闖入了他的家門，殺死了保護他的父母，為了保險起見，對嬰兒時期的對方施展了最強大的奪命咒。
結果呢？
本體就這麼死了，死的像一條狗，逃跑的靈魂就是喪家之犬。
這也太可笑了吧？
面對這個叫哈利的人……自己竟然，從對方剛出生開始，就命中注定了不是他的對手。
對了，他的父母都是巫師，所以他還是個純血？
輸了。
輸的徹頭徹尾，沒有任何一絲一毫可以翻盤的餘地。
甚至是從上一代開始，他就已經輸了……他輸在了父母、輸在了血統、輸在了力量、輸在了保護他的人身上、輸在了他自己身上，從頭到尾的全面碾壓。
湯姆的笑聲，終於真的變成了嗚咽，他用扭曲的血手捂住了自己的面孔。
他好嫉妒啊。
他好羨慕啊……
為什麼對方什麼都不用付出，卻能得到那麼多的關注和庇護……
哈利看著痛苦萬分的湯姆，看著自己魔杖上的血跡，沉默片刻。
隨後他回頭看向杜牧，忽然問道：「可是杜伯伯，按照您和鄧布利多校長的說法，我既然離開了德思禮一家，我母親的魔法應該沒有多大效果了才對。」
哈利摸著自己的胸口，迷茫道：「可是……剛剛的那些咒語，全都消失的無聲無息，我母親留下的魔法，效果真的如此強大嗎？」
湯姆停下自怨自艾，也等待著杜牧的解答。
可他沒有抬起頭來。
哈利一切，對他的打擊都太大了。
他的整個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全都被打碎了。過去認知的一切，在哈利身上都不成立，而對方卻擁有他渴望的一切。
無論是表面上渴望的一切，還是內心深處渴望的一切。
杜牧覺得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搖搖頭道：「因為我是用你的血，作為復活湯姆……也就是伏地魔的儀式。」
「他體內流淌著和你相同的血，哈利，所以他也變成了你的血親。只要湯姆還活著一天……你母親的魔法，效果便能完美的維持，並保護你不受到伏地魔的傷害。」
湯姆茫然的抬起頭，看了看杜牧，又看了看哈利，最後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流出的血。
怎麼辦，有點想自殺重新復活。
可是僅剩的魂器，已經作為復活儀式的道具之一用掉了。
哈利體內的靈魂，也死在了自己的奪命咒之下。
他已經沒有任何魂器了。
如果這次死亡，他將迎接真正的安眠……
但不知為何。
湯姆忽然覺得這件事似乎一點也不恐怖。
大概就是……已經無所謂了。
隨便吧，愛怎樣怎樣。
剛剛被打崩了世界觀構成的湯姆，對整個世界的認知已經迷茫了。
他再也沒有清晰的目標和道路可以遵循了。
追求力量？追求永生？
追求個屁，本體追求了不知道多少年，到頭來不還是一場空。
他抬起頭，看著哈利，神色木然。
反正，無論自己變得再強大，面對這個名叫哈利波特的小鬼，他也只有慘敗的結局。
既然結局已經確定了，中間的過程，自然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哈利神色複雜的看向湯姆。
他果然就是伏地魔。
被這種人成為自己的血親，實在是……
「不過，我聽人傳言，伏地魔長相無比醜陋，他為什麼？」哈利用校服的下擺將魔杖上的血擦乾淨，疑惑的問。
杜牧道：「因為現在復活的，是伏地魔十六歲時分裂出的靈魂，他以害死一名學校女生的罪行為素材，切割了自己的靈魂，封印在了日記本中。那個日記本也是一件魂器，被我用來重塑他的肉體了。」
哈利一怔，看向湯姆的眼神更是蔑視。
湯姆沉默以對。
他現在整個人都『散』了，沒有目標，沒有心氣，所有氣焰和野心都徹底被打沒了，甚至都不知道現在應該幹嘛了。
不過哈利的眼神雖然蔑視，卻也有些沉默。
十六歲的伏地魔嗎？
也就是說，他沒有殺死自己父母的記憶……
不，從根本上來說，十六歲就分裂出去的靈魂，確實也算不上殺死自己父母的兇手。
他只是另一場兇殺案的殺人犯，以及人渣而已。
「杜伯伯，那今晚，我是回霍格沃茲還是？」
哈利經歷了今天的一切，所有新冒出來的疑惑再次重新得到了解答，整個人感覺像是里里外外被進行了一場靈魂上的深度清潔。
他有些迫切的想要得到休息，想要消化今天的遭遇。
杜牧看出了哈利的疲憊，點點頭道：「我將你送回霍格沃茲吧。」
說著，杜牧又看向了湯姆。
之前日記本隨手就帶在身上了，這麼個大活人怎麼辦？
不過對方沒有魔杖，論起肉搏能力來說，可能連班納都打不過，倒是不用擔心他對院子裡的孩子們造成威脅。
而且對方似乎也可以作為洗清海格罪行的證人……杜牧和海格從沒有接觸過，腦海中只是閃過湯姆剩下的利用價值而已。
也罷，說到底，湯姆·里德爾還是霍格沃茲世界的人，自己沒必要沒頭沒腦的審判對方，還是將對方帶回其犯下罪行的地方吧。
就是可惜，以後沒辦法刷精神力了。
於是杜牧伸出手，按在了湯姆的肩膀上，緩緩為其止血。
湯姆微怔，感受著原本劇痛的手掌傳來的溫和感覺，整個人的大腦都恍惚了一下。
杜牧教授，為什麼要治療自己？
自己應該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才對？
他抬起頭，看向杜牧。
杜牧倒是在用法力給湯姆療傷後，忽然又想起，對方似乎還有一點利用價值……
那就是法力反饋。
可是這次反倒是杜牧猶豫了。
實在是，湯姆整個人不值得信任。
萬一對方獲得了法力後，又開始故態復萌怎麼辦？
雖然稱不上什麼威脅，卻也有點噁心……
湯姆看出了杜牧的猶豫，有些疑惑。
杜牧教授在猶豫什麼？猶豫給自己治療？這不是已經在治療了……
湯姆開始回想和這個神秘教授的相處，忽然，他想起了對方最初對自己說的話。
『我只是想要一個優秀的學生而已。』
呵……
湯姆黯然失笑。
對啊，優秀的學生。
好像杜牧教授確實沒有欺騙自己……
他看向了哈利。
哈利也看著他。
湯姆看著年紀輕輕，卻無比沉穩，甚至有著可以被稱為『氣勢』的少年，也不由為對方讚嘆一句。
對方確實是個很優秀的學生。
湯姆內心過往的評價標準，已經在今天灰飛煙滅了。
此時對哈利的評價，是不再包含任何偏見與仇恨的情況下，發自內心的感慨。
「湯姆，你既然認我是教授，我倒是有最後一樣東西願意教給你。」
湯姆一愣，看向杜牧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的雙眸，內心忽然一陣觸動。
接著，他就聽到了杜牧嘴裡，說出了一句熟悉的話：「畢竟，你也算得上一個優秀的學生。」
指的是體內的魔力含量很充足。
反正自己獲得的是十倍反饋……少給對方灌頂一些，讓他比哈利要弱便是。
湯姆聽到這話，卻只覺得『嗡』的一聲，有些頭暈目眩。
自己……自己竟然也算得上優秀嗎？
面對一個比自己可能小几十歲的孩子，毫無還手之力，也算得上優秀嗎？
湯姆強忍內心的悸動，點點頭，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更前所未有嚴肅的神態，看向杜牧道：「好的，教授。」
「我一定認真學習。」
感受到湯姆態度的奇特，杜牧有些奇怪。
但他能感覺到此時湯姆的真誠，似乎話語之下，再也沒有隱藏任何東西。
不明白湯姆今天受到了多大衝擊的杜牧，也只是疑惑了一瞬間，就站起身來，對哈利和湯姆道：「好了，接下來你們拽著我，我們去霍格沃茲。」
說著，拉著兩人，邁出了武館大門。
下一瞬間，哈利和杜牧消失在了原地。
徒留湯姆一人，茫然的站在武館大門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