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林回:「是啊,老太太不是吃不下飯嗎?我和內子想為大人分憂,就想著做點家常菜……」
孔主薄彎眉挑得老高,彎腰笑了起來:「哈哈哈,送家常菜,裴老弟你是要笑死我?」
裴文林面色一沉,「孔兄,還請注意儀態!」
孔主薄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裴老弟,你差錢,就和為兄說,多的不敢打包票,百八十兩還是拿得出來的!咱大度,也不要你還,就是求求你,別拿家常菜出來寒酸大人!」
說完,孔主薄身後的小廝和美嬌娘都捂著嘴偷笑。
裴文林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孫氏眼看丈夫要跳腳,連忙拉住他:「夫君,馬上要進府了,咱不閒聊了啊!」
孔主薄火上澆油道:「這怎麼是閒聊啊!我分明是好心!大家都在大人手底下做事,我不得提點一二?裴老弟,要不我勻一份禮物給你?」
裴文林氣得不行:「孔主薄,道不同不相為謀,誰要你提點!誰要你的禮物!」
沈茵上前拉住裴文林:「舅舅,別理他,湯涼了可就不好喝了!」
孔主薄笑著說:「哈哈哈,送湯,逗死我了,古往今來裴老弟是第一人……」
沈茵問孔主薄:「這位仁兄,請問你是送了多不得了的禮物?就這麼有信心?」
孔主薄昂著頭驕傲得像一隻大公雞:「我麼,也沒有特意送,不過是一套紅珊瑚的富貴頭面,張老夫人這種富貴人物,就得配最好最喜慶的東西!」
沈茵拱拱手:「孔主薄大氣,有錢就是不一樣啊!」
「那是當然!」孔主薄哼了一聲:「裴老弟,人要有點自知自明,縣丞的位置,你這樣的破落戶就別跟我爭了吧,免得讓咱府衙染上你的窮酸氣!」
這話一出,別說裴文林了,沈茵都有幾分火氣了。
但是大局為重,她拉住想罵人的舅舅,低聲說:「舅舅,咱們來的目的是勸張老太太吃東西,可不能把時間浪費在打口水仗上!」
「哼!」裴文林心想要不是外甥女在這兒,他鐵定將這個孔主薄罵得狗血淋頭。
進了張縣令的府邸,大家都能感受到府里氣氛沉重。
還在走廊里,大老遠就能聽到張縣令隱隱約約的焦急聲音:
「母親,您好歹吃一點嘛!這芙蓉鴨、醬香肘子、紅燒牛肉都是以往您最愛吃的!」
屋外,幾個丫頭端著食物,大氣不敢出。
接著,屋內傳來砸碗的聲音。
張縣令又說:「剩下的都端進來,母親,您砸多少,孩兒就端多少進來。」
院子裡,沈茵一行人跟在管家身後,皆是有些唏噓。
「管家,老夫人還是什麼都不吃嗎?」孔主薄問。
一臉愁苦表情的管家點點頭:「是啊,大人這兩天憂愁得不行,廚房從早到晚煨著食物,但都於事無補啊!」
管家帶著他們去了客廳,「幾位稍坐一會兒,我這就去通傳。」
孔主薄馬上讓小廝把禮物拿給管家,神情很是諂媚道:
「管家伯伯,大人如此憂愁,我們做下屬的也想分憂,這是給老夫人的禮物,希望她看了能一展笑顏!」
管家接過禮物掂了掂,欣慰道:「孔主薄有心了,我這就送過去給老夫人看。」
孔主薄點點頭:「希望能討老夫人開心。」
裴文林下意識看向沈茵。
沈茵沖他搖搖頭:「叔叔,咱們的禮物還是當面獻給老夫人。」
管家有幾分稀奇,轉頭看了一眼沈茵。
孔主薄就露出鄙夷的神情。
管家走後沒一會兒,臉上愁雲密布的中年男人張縣令走進了客廳。
孔主薄和裴文林都迎了上去。
「大人,老夫人好點了沒有?」孔主薄問。
張縣令拍拍孔主薄的肩膀:「如此名貴的珊瑚,小孔有心了,母親看了很驚喜。」
只是驚喜歸驚喜,飯,是一口不吃!
「好,喜歡就好!」孔主薄放下心來。
裴文林此刻有些不得勁,但他還是結結巴巴道:「大人,我和內子也準備了一份禮物,要送給老夫人。」
張縣令很是驚訝,這個裴文林一直不聲不響,他會送禮物?
左右不過是一些小玩意。
「行,管家,你過來接一下。」張縣令不在意地說。
裴文林愕然。
孔主薄更加鄙夷了,就家常菜,還親自送給老夫人,不怕成為笑柄?
沈茵立刻開口:「大人,我們這禮物,要當面交給老夫人,而且一定能讓老夫人胃口大開!」
張縣令這才看向沈茵,他問裴文林:「這位是?」
裴文林想到沈茵的囑咐,連忙說:「這是內子的遠方侄女,極其擅長廚藝。」
張縣令點點頭:「哦,那還挺不錯,你們要沒什麼事,先回去吧,家裡亂糟糟的,也不好待客。」
孔主薄的富貴紅珊瑚都沒能讓母親開懷,御廚做的菜都沒轍,一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小丫頭有什麼本事哄母親吃飯?
沈茵完全沒被這冷淡的態度影響,「大人愛母心切,只是天氣這麼熱,老人家一直不肯吃東西,很是危險……」
「放肆!」張縣令火了,危不危險他不知道嗎?由得著一個小丫頭說?
沒看到他因為母親的事,頭髮都白了嗎?
「大人息怒。」裴文林嚇了一跳。
他連忙說:「茵茵,別說了,你把食盒給大人放下,咱這就出門,已經叨擾大人太久了。」
沈茵不僅不放,反而上前一步,直視張縣令的眼睛說:
「大人,裴叔和我說過,大人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老夫人省吃儉用供大人讀書,作為兒子,大人難道不應該為了母親的身體,問一問我們準備了什麼菜嗎?」
張縣令氣笑了,他看著這個神情鎮定自若的小丫頭,語氣冷冽:
「我為何要看,你廚藝再好,能比得過御廚嗎?年紀輕輕,口氣不小,你比你叔叔裴文林還狂啊!」
沈茵完全不在意張縣令說了啥,語氣淡定道:「大人,御廚做的菜再好,我想老夫人也並不稀罕,她在意的是母子親情、對兒子殷切付出被辜負。」
張縣令本來要往外走,突然就愣住了。
是啊,他和母親以及弟弟相依為命,現在弟弟被流放到了西北,他大義滅親才保住官職,一直辛苦付出的母親該有多傷心啊。
難怪他找來再多珍寶,請來再好的御廚也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