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癩皮狗心中無事睡得正香,忽聞「beng~beng~」敲門聲。
擾人清夢的聲音,持續不斷讓人煩躁。
「誰啊,大清早的,讓不讓人睡覺了!」
敲門聲驟然停頓,遂又恢復,伴著管家的高叫聲,
「癩皮狗,睡什麼睡!趕緊起來開門!」
床上的癩皮狗聽到這個聲音探起身體,不爽之色甚然。管家這人出現,註定不會有什麼好事。唉!大清早破事眼看著上門,咋就這麼衰呢。
「呀!是管家您啊!稍等,小的馬上就起,
馬上就起!」
癩皮狗言畢,
渾身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氣,
軟癱在床上。拉過被子蒙在腦袋上,活像一個被拍掉鬧鈴之後,不願起床的上班族!
心中哀嘆之後,下一秒便一躍而起。
迅速整理了情緒,癩皮狗沒有耽擱,披上衣服便打開了房門。
矮磚院子,木頭圍子做門。
本來就是防君子,不放小人。
當然也就防不住管家這樣的人,主人不請自進。
癩皮狗拉開門的時候,眼見一個巴掌拍過來,要不是眼疾身快躲了過去,可就要結實地挨著一巴掌。
「管家,您這是?!」
癩皮狗強壓心裡怒火,穩著語氣故作不解問道。
「癩皮狗,昨個兒讓你準備的東西都備好了麼?!」管家根本沒有在意他臉上的表情,一手撥開癩皮狗的身體,逕自進了屋子。
毫不客氣四處打量,瞧看癩皮狗是不是照吩咐備好了東西。
東南角靠牆根,管家捻起幾張紙錢,
眼前瞧瞧,笑罵道:
「喲!金澄澄還是金子呢!嘿!張大膽在下面可就不缺錢花了!」
管家摸了摸懷裡,回身丟給癩皮狗幾塊大洋。
癩皮狗連忙接過,在掌心摩挲了兩下,不解笑問道:
「管家,這次您怎麼給你的是大洋?」
「大洋俏,有排面!
辦事辛苦,老爺特意吩咐我賞你的!」
癩皮狗連連彎腰道謝,「謝譚老爺賞!謝管家賞!」
管家一聽癩皮狗把自己放到跟自家老爺一樣的位置上,一點也不覺得不妥,心裡反而異常享受,覺得自己是個人物。
他擺擺手,道:
「好啦。背上背簍,跟我走。」
「啊?這就走?」
癩皮狗摸了摸空蕩蕩的肚皮,秀堂山那麼遠的路,空著肚子可不行。
好在管家帶著他去了街面上,吃了早點,這才動身出發。
走了一會兒,
癩皮狗帶著不解,
提醒道:
「管家,
您是不是走錯方向了?去秀堂山得從這個方向走。」
「稍安勿躁,先去一趟南市。」
癩皮狗心中疑惑尚未解開,此時又不好多問,只好閉口不言,跟著他去了南市。
到了南市,早有三個大漢在等候。遠遠就到管家,就連忙迎了上來。
管家擺擺手,打斷他們的寒暄話,「趕時間,有什麼話路上說。」
為首的大漢一愣,連連點頭,招手讓自己兄弟去把備好的馬車趕過來。
「管家,您請。」
癩皮狗殷勤地扶著管家上了馬車,管家鑽進馬車後,他與另外三人就著前後左右的車沿,勉強擱下屁股,驅動馬車前行。
雖說,這馬車坐著有點難受,可比起走路來,總歸要省力很多。
秀堂山。
一處小山崗坡地,乃是附近有名的亂葬崗,規模很大。
據說,秀堂山附近的山水之地,乃是以為有名的大財主買下的。
大財主心善,特體開放了這齣小山崗,作為無立錐之地窮苦人的亡葬之地。
這個世道,沒地的百姓很多。活著,在別人地頭上討吃食。死了,也沒自己的地可埋。
天下之大,皆是有主之地。死後想入土為安,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事。
不是說你看上了這塊地好,想埋就能埋。主家不同意,即便是先斬後奏,也有被人扒出來的風險。
因此,無立錐之地的窮苦百姓,更傾向於將親人葬入亂葬崗之中。
所謂亂葬崗,正是有名的財主為了積陰德,特意劃出來的一塊地,供窮苦百姓亡葬所用。
雖然,秀堂山遠了點,偏了點。可為了讓親人能有個死後安身之地,周遭窮苦百姓,還是願意費些力氣,將亡者運至此地安葬。
多年下來,此處便成了有名的亂葬崗。
許是陰德積的多了,當年那名財主高壽無病而終。他的後人也學他樣,又劃出了相鄰的一塊山坡地,擴大亂葬崗的面積。
亂葬崗墳塋亂葬,數不勝數。
人多成市,墳多成崗。
這地方本來風景秀麗,景色宜人。自打變成亂葬崗之後,經歷多年變化,鬼氣森森,陰陰綽綽。便是大白天來此,也給人一種恐怖的感覺。
除了喪事來此埋人之外,少有其他人來此。
「噠噠噠~!」
「吁~!」
山崗前停下了一輛馬車,癩皮狗四人跳下馬車,不約而同揉了揉被車幫硌的不舒服放屁股。
「管家,咱們到地方了!」
管家扶著癩皮狗的手剛站定,便聽到一旁樹林中響起一片「呱呱呱」地叫聲。
「撲稜稜」地一陣亂翅響動,黑壓壓一片烏鴉升空而起,圍著幾人的盤旋數周,這才緩緩飛遠。
「這……」
當頭的大漢,聲音乾澀,臉色發白低罵道:
「這也太特麼的邪門了吧!」
剛到地頭就碰到這麼一怪事,每個人的心頭都蒙上了一片陰影。
就連管家也打了個哆嗦,強自鎮定道:
「癩皮狗,帶上紙錢香燭,我們去瞧瞧張大膽。」說著給三個大漢一個眼色,「你們帶上傢伙。」
帶傢伙?!
癩皮狗愣神之時,便見三人從馬車的底下抽出了鐵鍬、嬐貳
合著,準備的還真夠齊全的!
癩皮狗吸了吸鼻子,當先一步在前帶路。
看得出來,管家這是帶著譚老爺的意思,前來確認張大膽的身份呢!
轉了轉眼珠子,癩皮狗突然開口道:
「管家,您還不知道吧!
張大膽那死胖子,當時從五米高的崖子上摔下來,腦袋正好磕在石頭棱上,那傢伙……!
您知道西瓜摔在地上是什麼樣,就知道張大膽的腦袋當時是什麼樣!
不,比西瓜還要慘烈!紅的、白的……」
「咳~!」管家臉色通紅的咳嗽一聲,打斷了癩皮狗的話。
癩皮狗轉身看的時候,發現管家面色通紅,而那三個拿著傢伙的大漢,先前發白的面色,此時看起來有白了幾分,就跟打了一層薄粉似的。
看到他轉身,管家立時罵道:
「癩皮狗,哪兒那麼多的廢話,前邊帶路就是了!嘮嘮叨叨個沒完!」
癩皮狗故作委屈的一攤手,道:
「管家,小的只是想跟您講清楚。張大膽雖說死的糊塗,可實在太慘。
待會兒若是開挖之後,突然見到慘烈樣子,我怕嚇到諸位,這不是前提預防做個心理準備嘛!」
管家一怔,不舒服的動了動嘴唇,片刻之後,招手道:
「行了行了,甭廢話,趕緊走!
沒看出來,你倒是心思敏銳!」
進了亂葬崗,往裡面走了二里地,在幾人的不斷追問下,癩皮狗才指著靠後排的一處新土道:
「管家您瞧,那就是張大膽的墳。
哎,若不是那天碰到別的家葬墳,人家出手幫忙。就張大膽那副體格子,我事先雇的幾人竟然死活把他挪不到墳坑裡……!」
癩皮狗絮絮叨叨的說著許多當天埋張大膽的事兒,管家實在受不了,打斷了他的話,「甭廢話,把紙錢香燭拿出來,給張大膽弄上!」
又一招手,「你們三個,抄傢伙開挖!」
瞧著四人忙活,管家倒後退幾步,一邊上盯著很快矮下去的墳堆。
癩皮狗純粹湊數,使力氣的主要還是三個大漢。一膀子力氣,沒過多久就把棺材給剷出來了。
「怎麼辦,把棺材弄上來,還是就坑開棺?」
「張大膽生前體格子兩三人抱不動,現在死了更是死沉死沉的。
我勸幾位還是就坑開棺,省些力氣。」
三人意動,不過做不了主,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一邊觀望的管家。
管家擺擺手,「行了。就坑開就坑開!
你們三個可要看清楚,裡面是不是張大膽!」
當頭的大漢摸了摸腦袋,「可是管家,我們不認識張大膽啊。」
鎮子雖然不大,有些人還真是沒見過。
「張大膽嘛,死胖子一個,看體格子,是不是一胖子!」
「知道了。」大漢恍然大悟。
「老二老三,你倆去把棺材打開,認一認,裡面是不是管家說的胖子。」
老二、老三撇撇嘴,都是多年的兄弟,哪裡不清楚,老大這是心裡害怕,這才指派他們兩個動手。
兩人只能親自動手,一人推前一人拉尾。
沉悶木板摩擦的聲響響起,棺材蓋子被緩緩推開,中間夾雜著吱吱呀呀沉悶的聲響。
聽到這聲音,癩皮狗不好意思道:
「沒辦法,倉促之間只能找到這麼一副薄棺,木材不是很好。」
何止不好,癩皮狗為了節省經費,特意從鄉下收了這麼一個擱置了三十年的破棺材。
棺材的主人當年替自己準備的,誰知道,三十年前發大水,落水而是,人被沖的無影無蹤。
家人感覺晦氣,就把這口棺材丟在柴場,風吹日曬三十年,沒散架,也是夠厲害。
那家人用了廢柴的價格,就把棺材給賣了。
癩皮狗拿過來鼓搗了這麼一個墳頭,也算物盡其用。
「呼~!開了,打開了!」
老二這頭正好是棺材板抽出來的一頭,開口在老三那頭。
棺材蓋一開,老三便聞到一股難聞的臭味兒,沖面而出。撲的眼睛都有點睜不開,聽到老二的呼叫之後,立馬轉身。
緩了兩口氣,這才睜開演講,朝管家喊道:
「管家,棺材打開了,您過來瞧瞧。」
管家沒好氣地道:
「我瞅什麼瞅!你倆個看看是不是張大膽就完了!」
老二也笑罵道:
「你小子是不是害怕不敢瞅啊,趕緊瞅一眼是不是!」
老三不爽,回道:
「你怎麼不瞅!」
「廢話嘛不是,露在我這邊,我肯定瞅。你小子,說到底還不是害怕。」
老二的嘲笑拱火,讓年紀最小的老三立馬中了激將。
「誰害怕,誰害怕!瞅就瞅,有什麼大不了的!」
說著回過神,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實在讓人有點忍俊不禁。
狠狠瞪了對面的老二一眼,眼睛餘光看到棺材裡面,暗黑色的痕跡,似乎是鮮血乾涸之後的模樣。
鼻腔更是被惡臭難聞的味道填滿,面色一緊發白。
恰好此時,癩皮狗不經意地提了一嘴,「順便瞧瞧,這個天氣,剛埋下去,會不會生蛆蟲。
張大膽一身肥肉,萬一生了蛆蟲,那場面一定很刺激。」
「嘔~!」
管家被他的這番話,噁心地忍不住嘔了一下。
黑著臉罵道:
「特麼的這什麼場合,能不能不要說這麼噁心的話!」
癩皮狗訕訕一笑,表示不好意思,自己沒想那麼多。
管家沒好氣地一擺手,「好啦!趕緊看!看完了事!」
老三此時臉色已經完全發白,額頭冷汗不止。聽到管家的最後通牒之後,猛然往棺材口上一趴。
眾人都被他突然起來的動作驚呆,實在想不到,老三膽子看起來小,實則還是挺生猛的!
癩皮狗臉色隱有緊張,生怕自己安排出了什麼漏洞,被這傢伙給瞧出來。
不過兩三個呼吸之間,老三便直起了身體,大口呼吸了幾下,扭頭對管家道:
「看清楚了,裡面確實是個胖子。」
別人不知道,對面的老二看得清楚,老三紮腦袋下去,挺腰起來的時候,全程都特麼閉著眼睛呢!
說自己看得清楚,純粹是在蒙人呢!
管家點了點頭眼珠子一轉,指著老二,「你,也去瞧瞧!」
老二二話沒說,就來到了老三這邊,跳到坑裡邊,一屁股把他往邊上擠了擠。
當時一股子難聞的惡臭味道,直衝腦門,讓人直犯噁心。
他這次明白,老三能夠耐受住這麼久,也夠有韌性的。
趕著時間,閉上眼睛,屏住呼吸,學著老三的樣子,往前一湊,扒著棺材就探到口子上。
心裡掐著數,過了一會兒,才猛然起身。
直接跳上了土面,朝管家嚷嚷道:
「沒錯,裡面確實是個死胖子。忒味兒,哦不,忒肥!」
管家一聽這才放下心來,招呼道:
「行啦,人沒錯就行。看來,咱這紙錢沒燒錯地方,可以回去給老爺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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