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噓」聲一片,在他們看來,區區的五千兩銀子,對於一個以肥差而著稱的工部侍郎而言,那簡直就是清官中的清官了。
可是他們誰也沒有看到方文海瞬間蒼白的臉色,冷汗順著他的額頭流了下來。
「五千兩黃金。」當大家聽到黃保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又是「噓」聲四起。
北宋末年由於連年戰亂,導致民間的有錢人都在私存黃金。致使市面上的黃金變得極其稀有,當時的官價是一兩黃金可以兌換十一兩白銀。但是由於黃金的緊缺,黃金與白銀的匯率已經漲到一兩黃金兌換十八兩的白銀。
五千兩黃金就價值九萬兩白銀。
「臣還在方文海的後院裡挖出瓷缸十隻,每隻瓷缸內有白銀五千兩。珍寶古玩無數,臣暫時無法估價。」黃保國繼續說道,「純金擺件三百二十餘件,其中最大之物是一金牛,重一千五百兩。其餘擺件,臣還未稱重。」
孫鳴多沒有看方文海,而是看向了前工部尚書管前進。與方文海跪在一起的他,不停地用娟帕擦汗。
孫鳴多站起來,走到陳至亮身邊,「陳大人既然想替方文海求情,那你現在可以說了。」
陳至亮隨即跪倒,「啟奏陛下,臣出班不是想為方文海求情,而是要向陛下上本,參工部侍郎方文海結黨營私,貪墨帑銀,欺君罔上,臣請陛下明察。」
「臣也參方文海!」兵部員外郎黃中也跪奏。
「臣也參方文海!」
......
滿朝的官員跪倒一片,都請求查辦方文海。
「你們這個時候......可真是萬眾一心呀!」孫鳴多坐回寶座。
方文海已經癱倒,他後悔沒有答應皇上去借銀子。他更沒想到皇上會對他趕盡殺絕。
「陳至亮,你既然參方文海,而你又是刑部郎中,那朕就命你主審方文海。」
「臣領旨,臣必秉公辦案,絕不徇私情、壞律法。」陳至亮義正言辭地說道。
孫鳴多早知道他們是一黨,這也正是他對宗澤說的:要貪官審貪官,污吏治污吏。
台下的宗澤,滿臉崇敬地看著孫鳴多。
「將方文海押下去,」孫鳴多還要指望這些朝臣辦差,他不能趕盡殺絕。但是當他看到管前進的時候,心裡想:既然已經將他免職,那就連他一塊辦了吧。
「管愛卿剛才捐了多少呀?」
「啟奏陛下,臣沒有......沒有捐。」
「為何不捐?」孫鳴多提高了嗓門,「方文海是你的下屬,他可是富可敵國了,你難道一兩銀子都不想捐嗎?」
「臣有罪,臣該死。」管前進癱軟地倒在地上。
「臣有本要奏,」禮部郎中馮進出班,「臣參奏工部尚書管前進,德不配位,中飽私囊」
牆倒眾人推,剛才參方文海的那一幕又在文德殿裡上演了一回。
「金博陽!」
「臣在。」
「你是刑部尚書,而管前進是工部尚書。那麼就由你這個尚書來審他這個尚書吧!」
這兩位尚書皆是贛鄉會的骨幹成員,孫鳴多的用意也很明顯了。
「商人們藉助方文海發財,而他也藉助商人斂財。這種事在我大宋還有多少呀?」孫鳴多頓了頓,「眾位愛卿要是還有想捐銀子的,散朝後就去徐愛卿那裡吧。等他登記造冊之後,朕會看到的。」
孫鳴多看向秦檜,「秦愛卿,丈量魯王田畝之事進行得如何了?」
「回陛下,正在丈量之中。」
「好,要仔細丈量。」孫鳴多掃視群臣,「今日一個尚書,一個侍郎入獄,朕希望諸位愛卿都能好自為之,莫負朝廷與朕。」
浙黨的領袖方文海已經下獄,幾個浙黨的骨幹悄悄來到陳至亮的家,他們也要想個對策。
「陳大人為何要參奏方大人呀?」京城巨賈馬文啟見面就責問。
「你們未在朝堂之上,有所不知。」陳至亮搖了搖頭,「當時的情景只能令我順遂皇上的意思,即使我不參方大人,也會有別的人參他的。」
兵部御史曹得忠朝大家擺了擺手,「陳大人之舉確屬無奈,方大人入獄已然城定局,好在此案由皇上欽點陳大人負責審理。也給我們留有迴旋的餘地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個沒完,陳至亮表面答應他們定會幫助方文海。但是他很清楚,皇上既然知道方文海是浙黨的領袖,那麼他和方文海的關係皇上也定是知道的。
等送走客人之後,陳至亮獨自坐在書房。他現在需要自保,而方文海的供詞極有可能將自己牽連進去。
他站起來,稍傾,又坐下。沉思片刻之後,他突然睜大眼睛,隨即向刑部大牢走去。
看著萎靡不振的方文海,陳至亮朝身後揮了揮手。刑部大牢分別設在三個地方,而這一處正好是在他的管轄之內。獄卒們不敢得罪頂頭上司,紛紛離開。
「方大人,今日我參你,也實屬無奈之舉,還望你不要怪罪。」
「哼,」方文海扭過頭,看著牆上的小窗,「他人參我,也就罷了,我萬萬沒想到你會第一個參我。」
「情形所致,你應該能理解的。」
「陳大人,你別忘了,咱們是一根兒線兒上的螞蚱。提起一隻,就會帶起一串。」
「你我多年交情,休戚與共。這個道理我還是知道的。」
方文海轉過臉,「這樣看來,陳大人是想幫我嘍?」
「你現在是皇上欽點的要犯,我該如何幫你?難道你是想連我也牽扯進去嗎?」
「既不幫我,你來此作甚?」方文海不屑的看了看他,又看向那扇小窗。
「我需要方大人幫我!」陳至亮掩住口鼻,牢里的味道令他作嘔。可是他輕嘆一聲,還是走到方文海身邊,「只要你不供出我們的事,那就可保我周全,我就有機會想辦法的。」
「皇上這次是不會輕饒我的,而我的結局我已經看到了。」方文海緊閉雙眼,「陳大人認為皇上會放過你嗎?」
「這就與你的供詞有關了,也可以說,我的命運掌握在方大人的手中。」他頓了頓,「你的結局......已經註定了。現在你需要為你的家人著想。留我在,我可保你的家人無虞。只要你不將我牽連進去,陳某發誓,一定會照顧好他們的。」
方文海兩行熱淚流下,他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那就請陳大人勿要失言!」為了家人,他只能犧牲自己,不供出陳至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