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會有的,不急。先叫來祁總管問個清楚。」唐墨慵懶擺擺手,對陶悠道,「陶司密,叫祁再洲過來,讓他與鬼麟互相對質。」
陶悠出列恭敬行禮:「遵命。」
鬼麟以為陶悠是要去祁家找人,安了安心神,之前的密信不知他處理掉沒有,但祁再洲的八卦盤定然還在!前幾天還和自己聯絡過!
當場演示八卦盤,便能坐實這一切!
鬼麟對稍後對質勢在必得,但卻發現陶悠沒出殿,只是穩步朝自己走來。
然後他從手腕上摘下一串什麼東西放在自己身邊,恭恭敬敬對台上回道:「回稟主君、尊上,祁再洲到了。」
鬼麟一懵,陶悠這是戲弄兩主?
自己都不敢,他早飯吃的熊心豹子膽?
結果卻見黎未晞「嗯」一聲,唐墨神情意味深長,而群臣似乎也有點躁動。
鬼麟看向自己身邊,才見陶悠放下的是一串森白的骨頭手鍊……
「主君,尊上,這……?」鬼麟茫然,「這、這是何意,祁再洲呢?」
唐墨笑了笑:「陶司密?」
陶悠從善如流,笑著轉身對鬼麟說:「這就是祁再洲,好了,你可以和他對質了。」
鬼麟傻眼了。
而唐墨對群臣道:「諸位,今日不必太拘束,可以放鬆點了。」
群臣鬆一口氣,忙謝過主君,隨後再也憋不住笑,好幾個連肩膀都顫起來。
「祁家三十三口由紫判官處刑後,統統餵了魔獸。但主君寬厚愛民,考慮我陶家先前與祁家的仇,便許我拿走祁再洲的頭顱。」
陶悠愉快道:「於是一半頭蓋骨成了我家痰盂,另一半嘛,我便做出這手串。鬼麟你可把玩一下,祁總管的頭骨被我打磨得很光滑。」
鬼麟怔了片刻,鬼使神差地拿起手串——還真是。
他茫然地結巴道:「那、那之前與我聯絡的……」
閔統領粗獷笑著,將一對八卦盤甩到他面前:「自是本將。」
這或許是魔宮歷史上屈指可數的、君臣一同歡笑,其樂融融的時刻。
唯有鬼麟臉色慘白,瑟瑟發抖。
所以……先前魔宮從君主到群臣,都是在耍他玩,看他的樂子?
本以為還能活命再伺機而動,可現在……
鬼麟是真慌了。
而唐墨似是看夠了好戲,一揮手:「閔統領,押著囚犯下去吧。」
「不、不——!等等!」
就在閔嚴山重新拎起鎖鏈的一刻,鬼麟慌恐趴在地上,指甲死死扣住地磚縫隙尖聲喊:「不能、你們不能殺我……!」
「還敢放肆,給你臉了!你也配和主君如此說話?!」
閔統領臉色一寒,正準備踹鬼麟,唐墨卻開口道:「不急,且聽聽他還有什麼遺言。」
「遵命,主君。」
「你、你不能殺我!」鬼麟孤注一擲大喊,「我是安誠啊主君,我是尊上的兄長!」
本來歡快的群臣如被抽了聲般,齊齊緘默下來,一個個縮了脖子——因大殿的氣溫瞬間降了許多,空氣中似乎隱隱飄起幽藍的冰塵……
鬼麟說得倒沒錯,此事並非秘密,可是……
這是魔宮的禁忌,心裡可以想,但絕不能訴諸於口。
偌大魔宮,地位高到能參與朝政的大臣便有數十,加上各司更是數百——而並非舊朝的所有人都被兩主屠乾淨了。
還是有個別人,十幾年前就在魔宮任職的。
便也知曉凜霜魔尊登基時,並非第一次來到魔宮——上一次,她是被萬殤和鬼麟擄回來的。
據說還被折磨過,逼迫服毒,又扔進魔窟,不知怎麼才僥倖逃離,十幾年後和唐魔君一同再回魔界,報仇併入主魔宮。
沒人敢抬頭看兩主是什麼表情,大殿內仿佛整齊站了一堆受驚的鵪鶉。
但許多人偷看向鬼麟的眼神帶了同情。
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言難勸想死的鬼。
而鬼麟仍在孤注一擲求生,竟希望唐墨和黎未晞能看在「親情」的份上放過他……
空曠殿內唯有他喋喋不休。
「主君、主君啊……您和我可是連襟哪,可不能手足相殘啊!」
群臣聽後不免想:許多年前,好像就是你和萬殤先合謀弒父,然後又手足相殘,前幾個月兩主打進來時,你又把你兄長當了墊背的。
哪怕是魔界,也對弒父和坑殺兄弟而不齒。
鬼麟幹了個遍,現在卻說什麼連襟,攀親戚,道德綁架兩主以活命?
瘋了吧他。
最擁護兩主的閔統領、陶司密和百里總管等人,已想親手將鬼麟千刀萬剮。
「尊上…我是你的哥哥啊,你不能殺我……」
鬼麟涕淚橫流,仿佛他才是那個可憐受委屈的。
而唐墨和黎未晞狠心到不由分說,便要取自家人性命。
「我知道咱們兄妹三人以前有矛盾,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啊?」
鬼麟跪地仰首,卑微哀求著面無表情的黎未晞:「哥哥以後全心全意輔佐你們,莫要這般心狠啊……」
「舊怨就讓它過去吧,咱兄妹仨,大哥已被你們殺了,現在你們又要殺我……難道還不夠嗎?你已經得到一切了啊!爹在天有靈,看到了該多心痛哇!」
「還有、還有你娘親……!」鬼麟越說越激動,「她怎願看到你殺害自己的血親?」
唐墨清晰聽到身側未晞突然一重的呼吸聲。
倘若他不提起黎煙,唐墨本懶得多折磨他。
畢竟現在是關鍵時期,魔宮從上至下都太忙了,沒多少工夫分給這種垃圾。
可是鬼麟偏要提起血緣,還想道德綁架他們,甚至更是提起黎煙——他和未晞長久的傷疤……
那就別怪魔君手狠了。
大殿內,冰塵已凝聚成瀰漫的冰晶,鬼麟冷得牙齒打顫,他哀求著看一眼黎未晞,卻見她的紅眸……
仿佛比冰更冷。
現在滿朝大臣都在,唐墨不能讓未晞太生氣、激動。
他們夫妻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她比自己更常露面於臣下面前,可以說是魔宮的形象——而統治者情緒失控,可不是什麼好事。
未晞也清楚,所以她儘量克制住了,從頭到尾幾乎沒說話,哪怕現在。
「尊上,我來安排可好?」
未晞側目看到唐墨溫柔對自己眨眼,她稍微冷靜了些,頷首道:「如此,便有勞主君了。」
殿內一片死寂,鬼麟仍渴盼著想再開口乞求。
但唐墨只是看著他,微笑道:「我倒差點忘了這碼事,你說得不錯,確實不能虧待了自家人啊。」
他完了。
群臣齊齊想到一處,心底簡直要為鬼麟默哀——沒人見過魔君生氣,但他這般笑起來的時候……
上一個讓他如此態度的,便是祁再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