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母山並不出名,連在郡沙的本地人,九成五以上都沒來過這裡遊玩。
一是它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二是開發得很一般,三是沒人給它貼金。
但從今天起,第三有了!
不過等它的名氣打出去,估計得以十年為單位。
並且需要日出東方功成名就,當世證道。
以他現在的名氣和影響力,還沒什麼人因為他的畫和字而千里迢迢,慕名而來。
老曾的壽辰,王子昊贈送的這份禮物,長有八十厘米,寬有三十厘米。
圖畫囊括了整個雲母山,「一心五穀」六大主題區映入眼帘——探雲之心、藝術谷、樂學谷、雲憩谷,禪修谷和禮尊谷。
連雲母十二景都清晰可見:城市之眼、星道(空中棧道)、雲母茶園、森林學堂、雲谷飛車、谷山硯影、禮尊堂、花漫公園等。
古韻味和現代氣息融合,依然凌駕於現實之上,令人神往。
這幅字畫,有西方傳統繪畫藝術的影子,更有吸收了東方傳統文化的精神氣質,優雅而靈動,自然和時間的邏輯考慮得十分到位。
雲母山字畫注重對景物的描繪,將人物形象融入景物中,形成了獨特的繪畫語言和表現方式。
「技法上,這幅畫一氣呵成,很大氣。」
「對自然情緒的表達很強烈,還很原始的風景畫面似乎有了意識,在竭盡全力抵擋旁邊那些步入了現代化的區域。」
「風景寫生,畫面里那種人文藝術的描寫,與自然客觀色調和主觀處理得非常和諧。」
「獨特的藝術風格,技藝高超,潑墨如畫。」
幾人欣賞著雲母山字畫,讚不絕口。
王子昊有些無語,我畫畫全憑感覺,都不知道你們說的那些繪畫技巧和表現手法。
解讀太過了。
品完畫作,幾人又開始研究畫裡面的字。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居住在人世間,卻沒有車馬的喧囂。問我為何能如此?只要心志高遠,自然就會覺得所處的地方僻靜。
在東籬之下採摘菊花,悠然間,南邊那遠處的山映入眼帘。
山中的氣息與傍晚的景色十分好,有飛鳥,結著伴兒歸來。
這裡面蘊含著人生的真正意義,想要辨釋,卻不知怎樣表達。
「老曾,這是特意給你寫的啊。」
「量身打造,我還想怎麼搶回去呢,不好搶咯。」
「哈哈,你敢搶,老曾肯定要跟你拼命。」
幾個老頭老太太精神抖擻,他們的快樂越來越簡單。
小孩子能拿著一根樹枝在草地上玩一天,他們則能坐一塊喝茶喝上一天。
《飲酒·其五》表達了厭倦官場腐敗,決心歸隱田園,超脫世俗的思想感情。
老曾對這幅字畫愛不釋手,說出了他想要思想和境界,簡直是對他過去大半輩子的總結。
人活在世上,總要找到生命的價值,否則就會處在焦慮和不安之中。
而社會總是有一套公認的價值標準,多數人便以此為安身立命的依據。
這個時代,權力、地位、名譽,就是主要的價值尺度。
但老曾通過自己的經歷,已經深深地懂得:要得到這一切,必須費盡心機去鑽營、去爭奪,裝腔作勢,吹牛拍馬屁,察言觀色,翻雲覆雨,都是少不了的。
在這個大缸里,沒有什麼尊嚴可說。
年輕的時候,老曾入過仕途,但七八年後,他從官場中退了出來。
接受不了!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說他雖然居住在人世間,但並無世俗的交往來打擾。
為何處人境而無車馬喧的煩惱?
因為「心遠地自偏」,只要內心能遠遠地擺脫世俗的束縛,那麼即使處於喧鬧的環境裡,也如同居於僻靜之地。
年輕的時候,老曾滿懷建功立業的理想,走上仕途是為了要實現匡時濟世的抱負。
但當他看到「真風告逝,大偽斯興」,官場風波險惡,偽詐污蝕,於是便選擇了離開。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兩句讓幾個老頭的評價很高。
這首詩不尚藻飾,不事雕琢,明白如話,樸素自然,詩風可謂「平淡」。
但這份平淡乃從「組纚」中來,是平而有趣,淡而有味。
這種貌似平淡實則醇美的特色,為一種更高的藝術境界,非常人所知,亦非常人所能。
這種醇美的韻味,撇開文學修養、藝術才能等條件,只有那種不願隨俗浮沉,不肯汩泥揚波的人身上才有。
楊黎姿似乎知道了為什麼日出東方不想走仕途,他內心看不慣那幫人,他只敬畏人民的權力,但厭惡那些人。
他看起來好像一直在拍柳海東的馬屁,討好柳海東,其實據楊黎姿所知,他都沒主動聯繫過柳海東。
拒絕權力的人,比拒絕金錢的人更難能可貴。
庭院裡。
亭內一群老頭老太太在喝茶賞字畫,探討文學,老曾來枇杷樹這裡找王子昊聊天。
通過聊天,王子昊得知,老曾的老伴六年前就過世了,老曾一直很掛念。
聊到平生憾事,老曾很難過,說出讓他愧疚終生的一件事。
九歲,上午體育課時,他買了瓶飲料,跟關係最好的一個同學一人一半,分著喝了。
同學把空飲料瓶要去,說中午去河裡抓條泥鰍,用瓶子裝著送給他。
然後下午同學沒來上課。
第二天,老師說這個同學當天中午下河游泳時淹死了。
老曾傷心好久,回家後大哭了一場。
如果好同學活到現在,跟他一樣,子孫滿堂了啊。
「幫我看看這篇散文,可以的話,幫我潤色幾句,我總覺得缺少點什麼。」老曾從裡屋拿出一份稿紙,上面手寫了一篇半文半白的散文。
「好,我看看。」王子昊靠在枇杷樹旁的牆上,品讀起老曾的手稿。
還真不錯,老曾的確是個讀書人,不是沽名釣譽,被過份誇大的的作家。
他筆下的文字充滿智慧和靈性,平實而富有人生哲理。
這是一篇借記物以敘事、抒情的散文。
文章通過記錄作者青年時代的書齋,著重敘述與這個房子有關的人事變遷,借「百年老屋」的幾經興廢,回憶家庭瑣事,抒發了物在人亡、三世變遷的感慨。
文章緊扣「百年老屋」來寫,又用或喜或悲的感情作為貫穿全文的意脈,將生活瑣碎事串為一個整體。
老曾很善於拮取生活中的細節和場面來表現人物,不言情而情無限,言有盡而意無窮。
讀君一紙稿,勝說十年話,王子昊受益匪淺。
讀書就如同竹籃打水,雖然清澈的水從竹籃的縫隙中流逝,表面上什麼都沒有得到,但人的心靈卻在不知不覺中如同這竹籃一樣,被淨化得澄澈明亮。
亭子裡。
「老曾,你的《百年老屋》修修改改,歷經六年了吧,還想讓東方那小子再改嗎?」郭青問老曾。
「我是給不出什麼意見和建議了,改一個字,刪一個字,或加一個字,我都覺得會影響整篇文章的結構和意境。」向文東也說道。
楊黎姿看過老曾歷經六年而不肯定稿的《百年老屋》,她不是文人騷客,更給不出什麼修改建議。
「老曾,你非要我喊東方過來,除了想要字畫,還想讓他改文,是吧?」楊黎姿一語道破老曾的心思。
老曾也不覺得丟人,說道:「確實有這兩個心思,我雖然不看他寫的那些網絡小說,但經常關注他的更新量。他要一直這麼下去,可能就廢了,一天水出幾萬字啊,底蘊和積累才攢那麼一點點就都被耗出去,根本結不了晶。」
楊黎姿笑道:「人家水是水,但一個字好幾塊錢呢,甚至十幾塊都有可能。」
「這麼多嗎?」老郭等人吃驚。
想當年,他們有的人,一個字也能值這麼多,甚至更多。
但比起王子昊,他們太低產了,比起日出東方,這種產能,微不足道。
有的一輩子出的書,字數全部加起來,都不足五百萬字。
日出東方不到一年,就寫了一千多萬字。
「算他一天寫兩萬字,一個字十塊錢,那王子昊一天能賺二十萬,一個月六百萬。」老曾說道。
楊黎姿也驚訝了:「那我們算的都有問題,反正他現在的稿費,一個月稅後都上千萬了。」
這幫人都不是窮人,相反,他們不但有錢,連兒孫都有權有勢。
在他們面前,不用在意什麼財不外露。
老郭長嘆:「怪不得……年輕時候的我,要是能這麼掙錢,哪管什麼結晶不結晶,名流不名流千古的,先掙夠錢再說。」
「錢哪能掙完,那時候要是有網絡,有網文,現在的你,掙了那麼多,估計早就出國定居去了。」向文東說道。
「我可不像老曾那麼疾惡如仇,老曾出國還差不多。」郭青笑道。
老曾無語:「我只是不喜歡官場而已,又不是不喜歡我們的國家。」
楊黎姿旁邊的老太太冷哼:「老曾,你的書我都看完了,每本都揭露黑暗,冷嘲熱諷,對政府對社會甚至對人性很不滿,也就你寫的是實體書,不然放網上,不管哪個網站,都求你別來禍害他們了。」
老曾也不在意:「我始終覺得文學的使命就是揭露黑暗,引起人們的關注,引起相關人士的反思。」
老郭搖頭:「除非你的書火到天際,不然相關人士,有幾個會看到你寫的書,從中接受教育?」
老曾反駁道:「可能他們還年少的時候,看到了我的書,以後有一定的權力了,會受到我的思想影響呢。」
「你的書在西方受歡迎,得大獎,我確實不如你。」郭青說道,「但那是西方,西方最喜歡我們這些文人批判、貶低我們自己的祖國。」
「我不是很早就不拿我的書去西方參與評選了嗎?」老曾急了,這是他的痛點,早年他還覺得很光榮。
現在,呸,老子不跟你們玩了。
連英語我都不讓我的孫子孫女報班,呼籲取消英語必修課,至少從主科那裡移走。
誰愛學誰自己花錢學去。
拿十幾億人十幾年的大好青春和時光,篩選出幾百萬個學英語有用的人,最後又跑出去十幾萬個不回來。
值得嗎?
沒多久,老曾的孫子曾志國帶著一大幫「狐朋狗友」過來,給老爺子祝壽。
比如向強,林路,大春,劉紫萱。
「菜沒配那麼多,你趕緊網上訂一桌菜,讓他們送過來。」最喜歡的孫子回來,還帶了一幫人,老曾心裡高興,但嘴上埋怨道。
「好嘞,這就訂。」曾志國沒跟老爺子住雲母山這裡,甚至節日才回來看老爺子。
這次過來,還帶了一幫狐朋狗友,主要是因為這些狐朋狗友知道王子昊過來了。
這幫人的商業嗅覺很靈敏,覺得王子昊雖然沒太多錢,但有賺錢的眼光。
《蒙面歌手》是王子昊製作的,投資月亮島的曾志國等人都知道。
這是柳芊芊特意透露出去的,為的是讓這幫人對月亮島項目有信心。
月亮島項目實在太大了,完整開發出來,千億起步。
當然,那可能是十年後了。
「教主,新書牛逼!」
「教主,《吞噬星空》無縫銜接老書,存了多少稿子了?」
「兄弟,水上樂園項目缺不缺資金?」
這幫人圍著王子昊,很熱情。
兩星期賺上千萬,這種賺錢速度,上哪去找?
王子昊從容應付這幫紈絝子弟,不緊不慢回答他們的問題。
「新書確實很牛逼!」
「存稿不多,二三十萬吧。」
「月亮島水上樂園項目是跟徐思茜的媽媽的對賭項目,資金由她媽媽提供,很充足,不缺錢。」
吃完壽辰宴席,準備跟楊黎姿打道回府,在老曾等老頭老太太以為王子昊也沒法給老曾的《百年老屋》潤色時。
「老曾,手稿再給我一下。」王子昊說道,「枇杷樹下,字其實早就有了,只是怕大家吃不好宴席,所以才等到現在。」
頓了一下,在眾人驚喜的目光中,王子昊伸手:「筆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