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揭露
天王峰，廢墟之上，天頂。
一位位聖主環坐，氣勢迸發，磅礴的仙力在空中浩蕩奔涌，若隱若現的道則鎖鏈在虛空里沉浮。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無比凝重的神色，望著眾人中間的兩位無上之王。
面對不久前才將坤坎二道毀滅的兩位無上之王，諸多聖主此刻已完全無法信任。
儘管江南告訴他們，這是一個可以解釋得通的誤會，但諸多聖主仍無法放心。
而對於此，坤尊與坎帝，並不在意。
此時此刻，哪怕他們因為傷勢而相當虛弱，但說句不好聽的，仍未曾將諸多聖主放在眼裡。
真正讓他們感到心底生寒的，是江南。
當然，也並非因為江南揍了他們，而是因為，他們昏過去之前，江南所說的話。
——雖然仍不明白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兩位陛下一想到那些話，心頭就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說說吧。」
沉默之中，江南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看著坤尊與坎帝道。
後者兩人對視一眼，愣住了。
坎帝眉頭輕皺，問道：「說什麼？」
江南一挑眉：「自然是說——你們將兩道道統融入仙殿裡，原本究竟打算做什麼。」
聽罷，兩位無上之王沉默片刻，方才開口道：「為了……鎮殺災厄。」
說這話的時候，兩位無上之王同時感到無比彆扭。
——就在不久以前，他們還堅定地認為，江南就是災厄的化身。
但此時此刻，這種可能性，很明顯錯了。
如果眼前的這個神秘男人真的就是災厄的化身，那擁有如此力量的他完全沒有必要與自己二人周旋，直接殺死不是更加簡單？
而江南聽到，心頭暗道一聲果然如此！
先前，和坤尊坎帝戰鬥之時，他就已經發現了——這倆人雖然鑽進了牛角尖里，但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似乎都以為自己是為了坤坎二道而戰。
如今聽他們言語，果不其然！
——看起來，他們一直以為自己所做的事，都是為了鎮殺災厄。
「繼續。」江南也沒有反駁，只是讓他們繼續說。
「仙殿的力量，你也知曉吧？」坎帝環顧破碎的廢墟，看向江南，「這是奇蹟的力量，足以扭曲現實、逆轉真假的無上偉力——甚至當初的仙土就是因此而誕生，坤坎二道的合一也正是因為它的力量。」
江南點頭，心頭一陣怪異。
——仙殿……或者說青燈殘骸的力量，他再清楚不過了，畢竟，現在完整的青燈就在他的識海里，
見狀，坤尊深吸了一口氣，接過話茬兒道：「朕二人一開始的計劃，就是將道統融入仙殿內，讓整個坤坎二道都被籠罩進仙殿的力量範圍。
本來，此事不應該如此著急的，但災厄復甦在即，倘若不管不顧，對於整個坤坎二道，甚至仙土來說，都是一場災難。
而有位前輩告訴朕二人，要鎮殺災厄，唯有藉助仙殿的力量——讓坤坎二道無數生靈許下願望，方才可能實現。」
「剩下的事，你都已經知道了。」坎帝垂下眼帘。
江南微微點頭，不置可否，又問道：「既然如此，你們如何能保證，當仙殿的力量籠罩整個坤坎二道之後，無數蒼生真能按照你們的計劃許下願望？」
二人皺眉：「那位前輩說，當仙宴的力量籠罩整個天地時，他會短暫掌控無數蒼生的神智，讓他們許下毀滅災厄的願望。」
「看起來，你們對祂相當信任啊？」江南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兩位無上之王：「但你們怎麼能保證，你們所說的那位前輩，不會讓天下蒼生許下別的願望呢？」
「不可能！」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坤尊與坎帝似乎都對於他們口中的那位前輩無比信任。
而江南也大概有些猜測了。
只是，他沒有急著說出來。
「只有那位前輩，覺不可能做出任何一絲對坤坎二道不利的事來。」坎帝的聲音無比篤定。
「哦？」江南眼睛一眯：「何以見得？」
「那位，曾為了守護仙土，與災厄一戰，甚至身魂俱滅，只剩下一縷精血。」坤尊深吸一口氣，緩聲道：「如此之人，絕不可能做出危害坤坎二道之事吧？」
江南不置可否，抬起眼帘：「你們說的，是初代乾主？」
坤尊與坎帝點頭。
——對方既然如此強大，知曉初代乾主的事，也是正常。
「江某雖然沒有見過他，但倘若真是那位的話，的確值得信任。」
江南微微點頭，然後突然話鋒一轉：「但二位怎麼確定，你們口中的那位前輩，就是當初那位初代乾主？」
話音落下，坤尊與坎帝眉頭深深皺起。
良久，坎帝才道：「吾等二人，生於仙土時期，那個時候，災厄尚未降臨，仙土不分四道——那時，吾等二人還未成仙，但有幸見過一次那位冕下。後來，出現在吾等二人面前的，是一團冕下僅剩的一縷精血，但吾等二人可以確定——他，就是那位冕下。」
江南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坤尊與坎帝被人家耍得團團轉，原來竟是因為如此！
「真可惜。」
江南長長嘆息一聲，有些憐憫地看向二人。
坤尊與坎帝心頭一個咯噔，「可惜什麼？」
「可惜你們所說的那一戰後，初代乾主完全寂滅，什麼都未曾留下——沒有殘魂，也沒有精血，甚至連他的殘軀，也被災厄所俘獲。」江南搖頭。
「怎麼可能？」當即坎帝猛然搖頭。
江南看了他一眼，「對於二位來說，真相可能過於殘忍了。」
搖了搖頭，轉身看向諸多聖主，道：「各位，應當是親眼見過坤坎二道毀滅的場景吧？給兩位陛下看看？」
諸多聖主聞言，肚子裡都憋著一口氣，直接打開自己的識海，將當初坤坎二道被毀滅時，他們看到的一切景象，都呈現出來。
這種在識海深處呈現出來的景象，相當於主動的搜魂之術，難以作假。
而藉此，坤尊與坎帝也看到了。
——他們封閉六感時，所發生的一切。
支離破碎的天地中，一片悽慘的景象，天穹破碎，大地塌陷，無盡的黑暗與混沌翻湧，將所過之處的一切都毀滅殆盡。
當然，這不是什麼問題。
坤尊與坎帝想必也並不想重溫重溫一遍他們的天地毀滅的場景。
重點是，人。
在那毀滅的景象中，無數修士倉皇逃竄，哭天搶地，無比悽慘。
一般來說，這種讓那些修行大道的大能都奪路而逃的事，對於凡人來說，更是無法抵抗的可怕災難。
但那畫面中，凡人與修士的對比，卻讓坤尊與坎帝瞠目結舌。
——只見無數凡人與蟲魚鳥獸，不躲不避，不哭不鬧，就那樣呆呆地現在有原地。任由黑暗的浪潮將他們肆意吞沒！
而另外那些，暫時還沒有被混沌吞噬的人們，都抬著頭，雙目無神，口中不住地喃喃著。
「毀滅……」
「毀滅……」
「毀滅天地……」
就像是著了魔的邪教徒那樣，無比詭異。
而隨著他們吟唱一般的祈禱聲，籠罩天地的黑暗愈發恐怖，愈發強大！
直到……將一切都盡數吞噬！
畫面，到此結束。
諸多聖主，眼神悲切，難以自持。
而坤尊與坎帝兩位王，完全傻了，臉上的表情僵硬，仿佛被凍結了那樣。
毫無疑問，對於兩位無上之王來說，這是一次相當可怕的衝擊。
「江某要告訴你們的是。」
江南盯著二人，緩聲開口：「在當初仙土四分的一戰後，初代乾主陣亡，但災厄也重傷垂死，無比虛弱，根本就掀不起任何風浪。更不要提威脅到整個坤坎而道無數蒼生！」
「而你們口中的那位前輩，在坤坎二道的天地被納入仙殿的力量範圍以後，他確實暫時取代了天地蒼生的意志——但他讓他們許下的願望，並非鎮殺災厄，而是……毀滅坤坎二道！」
說話之間，坤尊與坎帝臉上，早已血淚布滿！
江南擁有完全鎮壓他們的力量，自然沒有必要欺騙他們。
而諸多聖主識海的投影，更是腦子作假。
也就是說，那畫面中的一切，是真的。
初代冕下……欺騙了他們。
「為什麼？」
就仿佛驚慌失措的孩子那樣，坎帝仿若癲狂：「為什麼要騙吾等，為什麼要毀滅坤坎二道！為什麼！」
有一說一，他當時被江南揍得不承人形，無比屈辱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失態過。
「真正的初代冕下，自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江南嘆息一口氣，「但倘若，他並不是初代冕下呢？倘若他只是披著初代冕下的殼的別的什麼傢伙呢？」
「誰？！」那一刻，怒火中燒！
儘管虛弱，儘管還未完全恢復。
但兩位無上之王的眼中，宛如岩漿一般沸騰的恐怖憤怒，滔天而起！
整個天王峰，都在顫抖！
「還能是誰？」
江南輕咳一聲，那因為兩位無上之王而顫抖的天地，瞬間平靜下來。
「能借初代乾主的精血活躍在世間的，除了把持著他的遺體的災厄，還能有誰？」
那一刻，包括諸多聖主在內，除了江南以外的所有人，盡皆倒吸一口涼氣。
「無數年前，初代乾主與災厄一戰，初代乾主隕落，災厄重傷垂死，人道聖物也就是你們所謂的仙殿的完整體破碎，灑落世間。」
江南道，
「而後，因為坤坎二道的暗冥聖主被天香閣主擊敗，誕生心魔，以凡人之身紅塵磨鍊時，被災厄所蠱惑，以無數血肉獻祭，讓災厄稍微恢復了一些生機。」
「再後來，面對足以輕易殺死祂的坤坎二道的兩位王，祂出現了，頂著初代乾主的面目，欺騙你們災厄即將復甦，要借青燈的力量殺死災厄。」
聽到這裡，諸多一直不明所以的聖主，倒吸一口涼氣。
直到現在，他們才知曉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也不得不感嘆，那所謂的災厄究竟是多麼……膽大包天！
面對隨時可以鎮殺祂的坤尊與坎帝，遊刃有餘，將自己的死作為誘餌，讓兩位陛下上當，一步步踏進他設下的陷阱里！
這其中，只要被懷疑一絲，恐怕祂就立刻會被坤尊與坎帝殺死！
「但可惜的是，大抵是初代乾主的光芒太過耀眼，他的氣息與精血讓你們兩位完全沒有絲毫懷疑，直到……災難降臨。」江南看向渾身顫抖的兩位王，平靜開口。
但後者，已經難以自持！
作為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的無上之王，坤尊與坎帝本應天塌不驚，心如止水。
但隨著江南將一切真相構築而出，他們早已無法平靜！
誰能想到，他們甘願為之付出生命的的坤坎二道，竟是硬生生毀在他們手裡？
這放在誰身上，都難以接受。
「所以，聖主們……是為了阻止我們？」坎帝渾身都在顫抖，看向諸多聖主。
後者，默然點頭。
「所以，真正被污染和蠱惑的，不是你們？」
坤尊露出前所未有的苦澀，血淚縱橫！
「——而是朕？」
仍是點頭。
氣氛，一時沉默。
天穹上，仿佛凝固了一般。
兩位王，默默起身。
「你們，要去何處？」江南開口道。
「殺人。」兩位王低下頭，仿佛如此，就能掩蓋他們眼中的墳墓與悔恨。
「你們找不到祂。」江南搖頭，「更何況，已經吞噬了坤坎二道的祂，不再是你們能夠對付的傢伙了。」
兩位無上之王的腳步停住，轉過頭來。
江南繼續道：「兩位，請先體面一些——無論如何，你們至少也是坤坎二道的王，莫要讓憤怒沖昏了頭腦。」
「哈哈哈哈！」坎帝癲狂地笑容了起來，「坤坎二道的王？坤坎二道都已毀於一旦，無數蒼生葬身混沌，還談何為王？朕，是罪人啊！」
「誰告訴你們，無數蒼生都葬身混沌？」江南看著他們，突然開口。
那一刻，兩位無上之王同時愣住。
他們仿若機械一般，僵硬地轉過頭來，「你說……什麼？」
江南沒有再多說話，只是抬手一划。
於是，新世界的門被打開。
茫茫星空中，坤坎二道無數生靈，盡在！
江南開口道，
「當初，江某與諸多聖主有所約定。」
「他們聽從江某的命令，而江某……將拯救坤坎二道。」
「聖主們很好地履行了諾言。」
他看著驚駭的兩位無上之王，道，
「——而江某，從不食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