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之言,似乎帶著幾分輕蔑,對那奸賊之能事予以肯定:「確乎,此賊不乏其才,能招致英雄豪傑為其驅策。」
然而,鷹王百里玄策對此輕嗤一聲,似是不將李安放在眼中:「我承你麾下亦有武勇,但欲平定此賊,怕是尚有不足。莫非你也是梁國之大官?此行拜訪,難道非想拉攏我百里玄策,與你聯手擊破後金之意?」他又言道:「劉破軍者,亦曾有此圖謀,然不敢親至。」
李安輕笑以對:「招攬汝等,我又何需?」
百里玄策聞之,一時愕然,他心中莫測,不知此貴公子若非圖招攬,又為何冒險至此?
李安不答,反倚天而望,低吟:「我曾言,聞鷹王之名,感其事跡,壯志凌雲,心生敬慕。故來一見,不過一場意氣之旅。」
百里玄策聞之,大笑放懷:「單是想見我,便來了。好個膽壯心寬,我百里玄策看你也是個人物。金鼎閣之物,我只取其三分之一。」
李安目光緩緩落回百里玄策之面,聲線迷離而深沉:「目的已達,鷹王當真是豪情萬丈。」停頓片刻,視線掃過周圍之狼軍:「諸位亦是英雄好漢,此行非虛。今日若是戰死,還望諸位以禮相待,攜我歸葬於大梁都。」
群眾一怔,李安之話讓人震撼,其言外之意,是欲與之一戰…
百里玄策面色變幻,吸氣凜然:「公子,我仰慕你之氣度,但莫要貪得無厭。三成之分,乃是吾之極限。」
李安定定注視,言辭恬淡:「始終,我並未與你商定何事。」
百里玄策一愣,細思之下,此貴公子確然未曾有求於他。
「吾乃李安,此來只為一睹鷹王之風采,及其麾下將士之英姿。」李安笑意盈盈:「此乃吾之唯一所求。今日若是吾輩隕落,煩請將吾等遺體送歸大梁;倘若吾等倖存,吾自當將汝等遺體,送返故里。」
狂者也,真箇狂者也。
凌雲壯志的百里玄策自視其鋒芒已足夠逼人,殊不知這細膚嫩質之公子,所作所為竟遠勝其狠辣與霸道。
他,未曾與玄策商榷半語條件,其威風凜凜,武藝雖不及玄策,然其風範之盛,卻使玄策亦感自愧不如。
玄策心中泛起絲絲寒意,思及對方之態度,不禁心潮起伏。
雖兩軍勢均力敵,若真刀真槍交鋒,或許難分伯仲。
然而對方的一席話,不僅僅動搖了玄策,連帶他麾下的勇士們亦被那份欽佩之情所感染。
對方那淡然的戰意,無形中削弱了狼軍士氣。
狼軍皆已從他的言中感知,敵將已是做了必死之計。
倘若硬攻,必將引發一場生死相搏。爾圖心中不禁生出猶疑與不安,即便是勝利,恐怕也難以將兩千鐵騎,完好無損地帶回故里。
且不論勝負,一旦交戰,必是兩敗俱傷,貨物又豈能完璧歸趙?
此時,李安面容肅穆,目光深邃地掠過狼軍與百里玄策,他沉聲而言:「我生平最忌憚者,莫過於死於無名之輩之手。既然百里玄策乃是天下英雄,麾下狼軍皆是豪傑,我李安亦無憾矣。諸位,我將於營地中等候,倘若爾等對我手下留情,那是看輕我矣。」
他話音落尾,即勒馬而回,宛若行至山水間,漫步歸來。
馮敬堯與鄧玉蟬亦被李安之氣度所動,同樣泰然自若地跟隨其後。
百里玄策目送其背影,心中翻湧著複雜情緒,欲呼之而後已。左右將領齊聚,眼中帶著憂慮,對那漸行漸遠的背影議論紛紛,此戰之難,不言而喻。
有人感慨李安為英雄豪傑,其豁達與氣魄令人讚嘆。百里玄策口中嘗到苦澀,心中暗自嘆息,此人確真是豪邁至極,卻又狂妄如瘋。
即使不與己方為敵,尋個藉口緩和局面也是可行之策。兩軍無仇無恨,又何必赴湯蹈火,一觸即發?戰後勝者,亦是慘勝,得不償失,餘下之人,又豈能將這等財寶全數帶走?
舔了舔乾澀的唇,百里玄策心中煎熬萬分,暗罵此人不似大梁國中人,其骨硬如隕鐵,難道給個台階便如此難以退讓?
而在此猶豫之際,李安已回到營地之中,被金鼎閣與鏢局的人馬簇擁歡呼。儘管遠隔一方,聽不見他們的談話聲,但李安那從容不迫的態度,輕輕鬆鬆便在那凶名赫赫的鷹王狼軍面前來去一遭,這般膽魄,自是贏得了這些習武之人的敬仰與欽佩。
鏘!李安抽出腰間寶劍,傾盡內力,高聲宣示:「我承認,百里玄策是英雄,是強者。狼軍亦皆是英雄好漢,勇猛非常。」
眾人目光凝聚於他,周遭鴉雀無聲,靜默傾聽李安之言。
李安之呼喊,縱然無法輕盈漂浮至遠方狼軍之耳際,然而其盡力之大聲疾呼,卻足以讓之遠處敵軍聽得明明白白。眾人心中湧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輕鬆之感,感受到這位氣宇軒昂的公子哥,確實是個不錯的漢子。在此等危急關頭,他竟有餘裕讚譽敵人。古人有言,能令敵人亦折服,方顯英雄本色。
「然而,大梁帝國之子民,豈能是懦夫乎?」李安憤怒中揮舞長劍,聲若雷鳴:「大聲回答我,爾等是驍勇之士乎?抑或懦夫?」
那七百餘人,聽聞李安如此粗豪質問,內心之火一觸即燃。眾人氣喘吁吁,面赤如血,齊聲高呼:「男子漢,男子漢,我們自有傲骨,非懦夫也。」
「我們乃男兒!」李安怒吼連連。
下方之眾,亦仿佛墜入狂潮之中,眼露赤誠,隨之合聲大叫:「我們乃男兒!」
「我們是大梁之子!」
層層聲浪,幾欲撕裂夜幕,似要震垮蒼穹。
「為了大梁之榮耀,必戰!」
「誓與死戰,絕不後退!」
嗷嗷之咆哮,怒吼連天,整個營地之戰鬥意志與士氣,已被完全點燃。
信任即便李安此刻令下,全體沖向那兩千狼軍,絕無畏縮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