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人合力,聲浪滔滔,鋪天蓋地。
百里玄策心頭一片苦澀,心中不禁暗罵,這破舊營地,怎料竟藏龍臥虎至此?
這十名二品高手,雖個個不入其眼,但他亦深知,達此境界者,非同小可,難道金鼎閣的掌門失心瘋矣?
竟一時之間請來如此多高手,以圍堵吾等?
他自知手下能與此等高手抗衡者,不過三二,其中尚有兩位,剛剛已然隕落於此。
二品高手,在各大門派乃至帝國的江湖軍旅中,皆為棟樑之才,整個大梁帝國,欲集三百名二品高手,幾不可能之事。
便是大槍吳遙,區區二品也能橫掃一方,指揮鏢局。
若李安那培養之策得以成功,數年後僅需五百純粹二品高手,便可所向披靡,所向無敵。
百里玄策面色逐漸扭曲,對於棄營中,這般高手雲集,防守有利,領軍衝鋒,勝負不過五五之數。在他心中,不斷地衡量著風險與收益,知曉百里之外,大軍潛伏,時間拖得越久,對己越是不利。
心中雖怒罵連連,百里玄策仍舊推敲著對方一一展示高手的深意。
顯然,敵對雙方都不願意正面硬撼。戰至血肉橫飛,他的精銳或許全軍覆沒,金鼎閣亦將損失慘重。
於是,百里玄策冷聲開口,拋出交易條件:「百里玄策向來講理,今日諸位與我勢均力敵,若真戰起來,必是兩敗俱傷。爾等亦聞我鷹王之名,若真逼急了,我亦會不顧一切。留下四成貨物,往後在勒靶、遼東、後金、瓦刺四境,我鷹王誓不再為難金鼎閣商隊。」
楚大當家聞言,心中一喜,四成貨物雖是大開銷,若能換得四境的太平,金鼎閣之商道將更加暢通無阻。這邊界最大的威脅非官兵莫屬,而若響馬不復出現,今日之損,他日定能倍償。料想鷹王亦知難而退,不願空手而歸,故提此條件,看似各取所需,實則平分秋色。
正當楚大當家欲令吳遙答允時,李安卻是出言阻止,命馮敬堯傳話:「鷹王百里玄策,爾等眼前之力,不過是我家公子手下之一隅。公子欽佩鷹王在後金之間橫行無忌的英雄氣概,以及你那豪情滿懷,肆意江湖的性情。特意欲與鷹王會面,結識為友。」
鷹王面色頓時凝重,未曾想到這兩位宗師及眾多高手,竟都是某公子之屬。
他心知,對方絕非尋常之輩,任何能聚如此人才之人,更非他可小覷。更何況,對方之言,正合他鷹王之意。
「相會自無妨,余亦欲一窺究竟何人,得有如斯強悍之師。然,吾不趨貴營。」百里玄策聲如洪鐘,他的言下之意明確,飽經風霜的鷹王豈能再入舊軌。言罷片刻,他又緩緩道:「明心見性,為公平交談,吾令狼師後退百步,爾等兩位宗師亦可隨那位公子前來。」
他見對方公子不能跨越兩百米的虛空直言,便知對方武藝未必卓絕。
再者,李安轉頭對馮敬堯細語幾許,馮敬堯便放聲笑曰:「我之公子甚賞鷹王之豪情,非但想見鷹王,亦願瞻仰鷹王麾下英豪。」
此言一出,百里玄策心中驚疑,自比之下,頰邊微感熱流。
自詡一介馬王,宗師中人,竟不如一介不知名之公子之勇猛。
不覺間,他的膽識何時已磨而不覺。
實不止百里玄策,連狼師眾人,亦對那未曾謀面之公子生出好感與敬仰,畢竟此人膽略非凡,且重視他們。
「吾百里玄策,草原之子,行事本清清白白。既然爾家公子如此膽量,百里玄策豪情未泯。在此以長生天為誓,論談何事,公子安危吾將守如玉。」
百里玄策豪氣萬丈,這正是他麾下之所以傾心追隨之由。
眾人聞言,熱血沸騰,齊聲呼應:「威武,鷹王!」
鄭懷遠等人雖低聲勸誡,卻不能阻止李安與馮敬堯、鄧玉蟬三人徐徐騎馬向鷹王大軍進發,狀若郊遊。鄭懷遠等備戰心未曾放下,一旦有變,即刻能救援,這區區兩百米,但需片刻即至。
李安一馬當先,騎著井雪,至鷹王前三四馬身而止。
神態自若,目光如掃群雄,終落在鷹王百里玄策身上。
鷹王身形不顯雄壯,然而馬上之姿,卻透出一股狂勇之氣。
其年約四五旬,絡腮鬍中見一道長且猙獰之疤。
鷹王目光掠過馮敬堯與鄧玉蟬,終定格於李安身上。李安縱是公子裝束,肌膚細嫩,非百里玄策平日所喜,然其膽色之盛,竟使百里玄策心生敬意,認為鷹王也有所不及。
「向來未聞鷹王百里玄策之名。」李安淡笑中,帶著幾分玩味。
李安這番話語出口,頓時在百里玄策心湖投下了一塊巨石,激起層層怒濤。他暗自嗔怒,本以為此人有幾分識量,卻不想竟來此無禮。若非方才以天為證,誓不傷此人分毫,他早已揮刀斬向眼前這不知天高地厚之輩。而他的狼兵們,亦是面露憤怒之色,難掩心頭的羞辱之火,躍躍欲試。
然而,百里玄策卻是揮手制止,聲音如冬日寒冰,冷冷地斥道:「公子殿下,你此來無非是想羞我,既然如此,你可得意而去。」
李安卻不為所動,他輕輕擺手,止住了馮敬堯欲上前護衛之勢,他的微笑未減,反而更顯淡然:「我向來口不擇言,若對鷹王謊稱早聞其名,那才是真正的侮辱。」
百里玄策聞言,瞪視著李安,卻發現對方眉宇間並無絲毫輕蔑之意。這般一來,心中的惱怒反而如煙飛灰,漸感釋然。畢竟,眼前這人確實未曾聽聞過自己的大名。內心不免有些欣賞起他這種不拘小節,敢言直語的性情。
「竟有聞名不如見面之效。」百里玄策心下暗想,雖對李安之前未聞自己大名稍感煩躁,然而,對這番率真倒也生出幾分賞識。
李安忽而展顏歡笑,聲音攜風而來:「想像一下,後金國主得知自家公主被一名英雄劫走的那副可笑神情,確是令人心曠神怡。」
這番話語,卻是引得百里玄策面上陰晴不定。劫掠後金國之格格,的確是他畢生之榮耀,也確實令人心潮澎湃。然而,想起那悲慘的結局,他卻難以再掀起心中的狂瀾,只是冷聲反問:「怎的,你與那後金國主也有過節?」
李安眼中閃過一絲銳光,語氣平靜卻透著鋼鐵之意:「那女真之人,昔日不過我大梁之附庸,終而背叛,自封君王。屢次犯我遼東疆域,實乃不容。」他輕輕一嘆,續道:「雖然不可否認後金國主有其手腕,但終有一日,我將令其俯首稱臣,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