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他們怎能如此過分!往年好歹有筐碎碳,今年連半塊碎碳也不給。」
「今年又這般冷,該怎麼熬過去啊。」
古代的房子不隔音,許秧秧甚至聽到小廝隱隱的抽泣聲。
許秧秧將巷子裡的事告知母親,不過隱瞞了小公子殺人的那段。
母女倆起身,披上斗篷,提著燈籠來到清風苑敲門。
吱呀一聲,門從里開來。
小廝眼裡還噙著淚花,驚疑後抬手擦擦。
白日府里發生的事早就傳遍了,何況海棠苑在清風苑旁,如今府里人人皆知容姨娘的身世,屬實不敢怠慢。
「奴才見過容姨娘,五姑娘。」
容雨棠柔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隨安。」
「隨安。」容雨棠喚著他的名字,「我們院裡有碳,你自己過去搬可以嗎?」
隨安不可置信道:「真,真的嗎?」
「嗯,你跟我們來。」
「隨安。」小公子從屋裡出來,目光落在煥然一新的小姑娘身上,已經不再髒兮兮的,而是嶄新的羅裙加身。
不過短短一日。
「小公子,奴才可以過去拿碳嗎?」隨安詢問道。
小公子抬眸望向面前的母女,容姨娘朝他溫柔地笑了笑,五姑娘步子往後挪了挪,像是怕他。
目光再次落到溫柔的容姨娘臉上,約莫成年人一指長的傷痕,生在出水芙蓉般的臉上,多少有些可怖,更可惜。
小公子微微皺眉。
容雨棠抬手輕撫自己臉上的傷,淺笑道:「是不是嚇到你了?」
許秧秧倏地走出來,站在母親面前,圓溜溜的眼睛一蹬。
要敢說是,她立馬豁出性命咬過去!
兇巴巴的。
可是頂著這麼個粉嘟嘟的臉蛋,似乎沒什麼說服力。
小公子移開視線,對隨安點頭,隨後道謝:「多謝姨娘。」
「不客氣。」容雨棠道,「秧秧,你先留在這裡陪哥哥,娘親和隨安去拿碳。」
「哦。」許秧秧不情不願的,對面前的小公子始終保持著防禦狀態,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尋找他放匕首的地方。
兩人面對面站著,皆是沉默。
「在這等我。」小公子丟下一句話,轉身回屋裡去。
許秧秧探著腦袋看去,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她攏了攏斗篷,蹲在地上百無聊賴地等著,時不時用手指在雪地上畫畫。
遠遠看著,像雪地里長出的一朵小蘑菇,腦袋時不時這邊歪一下,那邊動一下。
搖搖晃晃的看得人心頭直顫。
小公子放輕腳步,到她面前蹲下,許秧秧都沒聽見。
「給。」一隻瘦弱的手伸到眼前,掌心中躺著一個小玉瓶,圓圓的。
手指上掛著一條紅繩,紅繩綁著的是一盒點心,許秧秧吸了吸鼻子,聞到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
再聞聞,又有些中藥味,好像是圓瓶子裡飄出來的。
許秧秧抬頭,兩人挨得近,砰一聲撞到了對方的鼻子。
虧得小公子下盤穩,沒摔。
許秧秧:「!!!」
完蛋完蛋,他不會掏刀子捅人吧?
「沒事吧?」許秧秧趕緊伸手去摸摸他的鼻子,長舒一口氣,「幸好沒壞,沒壞就好,沒壞就好。」
可還是撞流血了。
小公子將東西匆匆放在她手上,捂著鼻子轉身離開,走著走著小跑起來。
容雨棠和隨安抱著一筐黑炭回來,卻不見小公子,便問了一句。
許秧秧:「他回去了,窩們也回去吧娘親,隨安哥哥拜拜。」
隨安看了眼手裡的炭,又看向五姑娘的背影,耳邊還迴響著那句甜甜的隨安哥哥。
跟著小公子在府里待了四五年,便受盡四五年的冷眼相待,何曾受過今夜這般恩惠與友好。
頓時熱淚盈眶。
隨安一邊用撿來的枯柴燃炭,一邊高高興興道:「容姨娘和五姑娘可真好,尤其是五姑娘,生得真討人喜歡。」
話音剛落,一道惡狠狠的視線直線射過來。
隨安也不知自己犯了什麼錯,只管閉上嘴,安安靜靜燃炭。
許秧秧回去便拆開油紙,甜膩膩的香氣更加濃烈,裡面包裹著的是麥芽糖。
今早她在巷子裡見到的麥芽糖。
為什麼送她麥芽糖?
又打開小圓瓶,裡面是白白的膏體,散發著藥香味,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的。
不知道的藥她不敢胡亂用,隨手丟進木屜,轉手拿起麥芽糖,吧唧吧唧吃起來,還不忘分給媽媽吃。
「娘親不吃,秧秧也要少吃點,這裡不好刷牙,小心蛀牙。」容雨棠捏捏女兒的小嘴,「用茶水漱漱口,該睡了。」
「好噠!」許秧秧很聽媽媽的話,漱完口後乖乖躺進被窩裡,期待著睡個好覺。
結果夢裡全是巷子口小公子殺人的畫面。
夢裡要血腥得多,巷子口血流成河。
許秧秧嚇病了。
晨間,容雨棠摸了一下女兒額頭,很是燙手,整張臉燒紅彤彤的,像熟透的西紅柿,輕輕戳一下感覺皮就要破了。
此刻睡得死死的。
容雨棠來不及披上衣服便著急忙慌地去找大夫,幸好昨日給她看病的大夫還府中。
「秧秧不知怎麼就發燒了,渾身都很燙。昨晚我們出去一趟,穿得很厚,不可能凍著。睡前她吃了麥芽糖,如果麥芽糖壞的,也只會拉肚子,怎麼會發燒呢?」
「待老夫瞧瞧。」
「如何,大夫?」
「驚嚇過度,吃副退熱的藥便能好,只是五姑娘年齡尚小,夜裡少出去罷,免得又受驚嚇。」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容雨棠提著的心總算落下,按著大夫的吩咐用毛巾給女兒降溫,大夫去煎藥。
大夫前腳跨出院門,便聽到旁邊的清風苑院門砰一聲關上,像是出了什麼急事。
隨安匆匆忙忙跑進裡屋,沒來得及行李禮便道:「小公子,不好了不好了,五姑娘病了!」
「我方才聽容姨娘同大夫說,好像是因為吃了麥芽糖!」
小公子聞聲皺眉。
「病了?」
「對啊,大夫都去熬藥了。小公子,你要去探望五姑娘嗎?哎!你拿劍做什麼!」隨安瞧著小主子拿劍往外走,嚇得眼珠子都瞪圓了,這到底是要去看五姑娘還是去殺五姑娘啊?
他戰戰兢兢跟著,小公子卻是從後門出去,來到賣麥芽糖的攤販門口,一劍挑了攤子,劍指麥芽糖的攤販道:「你的麥芽糖不乾淨,害了人,該死。」
隨安身子一僵,又要殺人?
還有,小公子,您對五姑娘是不是有些太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