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的隊伍遠去,玉奴仍舊站在城門口不願回宮,嬤嬤勸不聽,扭頭去看閔公公。
閔公公笑呵呵上前。
「王后娘娘,王上給您留了一封信在宮裡,晚了便沒了。」
玉奴驚愕一瞬化為歡喜,神色又頓了頓,目光複雜道:「信寫好了還能長腳跑嗎?」
閔公公笑而不語。
玉奴又遙遙望了一眼南下的路,嘴角含著笑和閔公公說:「王上哪裡是讓本後使喚你啊,是讓你盯著本後呢。」
閔公公開口解釋:「王后娘娘誤會奴才,也誤會王上了,王上對奴才耳提面命,要是王后娘娘傷著凍著病著,回來是要奴才腦袋的。」
「王后娘娘,請回宮吧。」
眾人側身讓道,玉奴慢悠悠轉身回宮,一封信果然送到關雎宮來。
她拆開一看,頭句便是:「莫要怨寡人,不用這個法子你怕是要在城門口站到天黑,凍著你和孩子,寡人一路心難安……」
玉奴鼻子一酸,眼底閃著些許淚花。
又不是未曾分別過,怎麼這次如此不舍呢?
「懷謙,懷謙……」她將信按在自己心口,輕輕喚著賀蘭辭的名字。
沒一會,又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玉奴開始算著賀蘭辭出行的日子,猜測著他們到了哪裡。
「今日該到扶餘了吧。」在她說完這句話後的幾日,閔公公派人來傳話,北離郡主和世子爺來了。
玉奴登時欣喜。
「誰來了?」
「頌薇郡主和頌笙世子。」嬤嬤笑著過去扶著王后到宮門口去,正好遠遠瞧見閔公公帶著姐弟二人過來。
玉奴疾步上前去,嬤嬤在一旁喊著:「慢點兒,小心腹中孩子!」
「無事。」玉奴擺擺手,眼底都是笑意,姐弟兩個也朝她而來。
頌笙叉著腰,揚著下巴喊:「玉曦姐!」
頌薇也道:「玉曦姐。」
姐弟二人不是第一次來,之前為了能讓四寒城的人知道他們的王后受大雲重視,就派了兩人常來。
一來二去,玉奴也漸漸把自己當做姐姐,和他們熟絡起來。
她抬手摸摸小姑娘的頭,又看向笑著的小子,道:「怎麼來了?路上累著了吧,快進去。」
「嬤嬤,立馬命人去收拾郡主和世子的寢殿。」
「是。」嬤嬤笑著去辦事。
玉奴帶著二人進關雎宮,頌薇盯著她的肚子看了一會:「北寒王說玉曦姐懷孕了。」
「是啊。」玉奴彎著眉眼回答。
頌笙對關雎宮很熟悉,進去後就坐下,喝了口熱茶便說:「爹娘讓我和二姐來的,北寒王不在,怕玉曦姐日子無聊,也怕玉曦姐讓人欺負。」
「可惜不能帶個軍隊過來,就挑了二十個人,不過個個都是以一敵十的好手,不怕。」
頌薇跟著說:「其實是北寒王跟爹娘說的。」
玉奴猜到了。
也因猜到,心中思念更濃,對姐弟二人也心有歉疚。
頌薇瞧出來了,說:「我和頌笙也許久沒來四寒城了,正好藉此來待一段時日。」
她微抬下巴指著對面的小弟:「他巴不得躲著爹呢。」
頌笙腦袋一歪,一手撐著腦袋生無可戀似的:「老爹頭髮都白一半了,還日日操心我讀書習武的事,小心頭髮全白了娘嫌棄他。」
「你這話休要讓爹聽到。」頌薇瞪他,「爹聽到要傷心的。」
頌笙抿抿嘴,沒怎麼當一回事,扭頭去和義姐說話去,問了一番宮裡有沒有添好玩的東西。
玉奴想了想,說:「冰雕算不算?」
「什麼冰雕?」
「我領你們去瞧瞧。」
頌笙迫不及待就要去,義姐也跟著起身領路,頌薇伸手拉住義姐的手腕,瞪向弟弟。
「玉曦姐身懷有孕,冰雕多寒,你自個兒去,這宮裡你也算熟門熟路了。」
玉奴想說無事,但搭在自己手腕上的小手沒有鬆開的意思,還暖烘烘,她便笑笑讓閔公公領著去。
頌笙大搖大擺去了。
頌薇留下來陪她說話。
沒一會頌笙興高采烈回來,當即道:「玉曦姐,那是何人的手法!竟雕得栩栩如生!我要跟那人學一學,待到冬日扶餘冰雪最厚的時候,我也要給爹娘雕一個,還有我和大姐二姐,都雕上。」
「哦!還有玉曦姐,都雕上!」
玉奴見他手舞足蹈的樣子,捏著手帕抵在唇邊笑了又笑:「真要學?」
「真要學!」
玉奴命人去把雕冰的師傅尋來,頌笙扭頭就跟人走了,還有點廢寢忘食的意思,早出晚歸,好幾次玉奴都等不來人,有些焦急了。
頌薇安慰著說:「沒事,頌笙就是這樣的性子,要麼懶懶散散不做,做了定會盡力,也不用擔心他受委屈什麼的,他在北離州已經橫著走,是個不容人欺負反而愛行俠仗義的少俠了。」
玉奴笑了笑,摸她的腦袋,柔聲道:「郡主人不大,說話這般老成。」
「娘說我怎樣都成,稚嫩還是老成都是她女兒,爹也這麼說。」
「王妃和王爺是天底下頂好的父母,也是頂好的人。」
頌薇糾正她:「玉曦姐,要叫義父義母,叫父親母親或是爹娘都行。」
玉奴愣了一下。
「娘特地叮囑我的。」頌薇正兒八經道,「娘說玉曦姐有時過於規矩,這樣的日子會少許多快活。」
「我……」
「可以人前規矩,人後如常。」頌薇眨眨眼睛。
玉奴說:「多謝王,義母掛念了。」
頌薇:「一家人。」
姐弟二人一個忙著學雕冰,一人陪著義姐,日子倒也悠閒。
身邊有親人在,玉奴每日都很高興,因著她身懷有孕,後宮妃嬪不用日日前來請安,半月來一次便可。
頌薇跟著見了北寒王的后妃們。
后妃們也知道北離的小郡主和小世子在這兒,不敢造次,畢竟這位小世子是出了名的麻煩,前幾年初次見時就有后妃不小心衝撞了,這位小世子天天跑到人殿門口去丟石頭,大喊娘娘出來比劃,勝了他他就一筆勾銷。
小小年紀囂張得很。
把那位娘娘擾得毫無清靜之日,到王上面前去啼哭,王上以一句不能傷兩國和氣就打發了。
稍微了解王上的人都知道,王上曾受過大雲離親王妃的恩惠,王后又是那位王妃認的義女,只要不是無辜傷人性命的事,那位小世子和小郡主能在整個大雲和北寒橫著走。
可以兩國橫著走的小世子正從宮外回來,手裡捧著個小冰雕,沾沾自喜地說:「瞧瞧本世子雕得多好!二姐鐵定喜歡。」
他一腳踏進關雎宮,就見老嬤嬤神色匆匆從他身旁經過,沒看見他似的。
他一把將人拉住。
「出什麼大事了?嬤嬤急成這樣。」
「世子,確實出大事了!」嬤嬤的眉頭皺得死緊,「宮裡一夜之間多了個和王后娘娘有關的傳聞,說王后娘娘曾經是個,是個……」
「是個什麼?你倒是說啊。」頌笙都聽急了,「磨磨唧唧成什麼樣。」
「說王后娘娘曾經是低賤的勾欄女,先後伺候過大雲的皇子和北寒的王子。」
頌笙立馬怒了,差點把手裡的冰雕摔掉。
「哪個王八犢子傳出來的話?本世子非拔了他的舌頭!」
嬤嬤搖頭:「個個捕風捉影,已經傳得有鼻子有眼,若是傳到外臣耳里,怕是要圍剿王后娘娘。」
「閔公公可知曉?」
「閔公公已經勒令眾人閉嘴,在查了。」
「先莫要告訴玉曦姐,她肚裡的孩子才兩個多月,萬一受驚動胎氣怎麼辦?」
「世子所言有理,可……」
「本後已經知道了。」
兩人循聲望去,王后娘娘和頌薇郡主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