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水中蓮(三十一)

  許秧秧笑著看了她片刻,摘了御花園裡開得正好的一枝桃花,放在她手心裡。

  桃花枝短,上邊只有兩朵,簪在頭上正好。

  「府里也有一顆桃花樹。」許玉冉忽地說。

  許秧秧點頭:「瞧見了,凡是去參禮的人都瞧見了,你們院裡的桃花也開得正好,枝丫上還掛著一個又一個小小的雙喜呢,聽說也是三哥親手掛的。」

  許玉冉笑著回應:「還掛著呢,昨兒半夜讓雨打了,今早起來桃花瓣掉了些許,喜字沒掉。」

  兩人就這樣閒聊著,小公主說去哪兒,她們就跟著去哪兒轉悠。

  許玉冉如今覺得腳下踏實,走哪兒都是心安。

  成家的日子說與平常不同,依然是一日三餐,再做些喜歡的事,或者去街坊鄰居家裡竄串門。

  她不像其他婦人一樣鮮少出門,大多時候會到街上走一走,走過東街,走過南街,再回到西街。

  不同的是,她能在府里光明正大地和容輕澈親昵擁抱,吃飯有人陪,睡覺時身側也有人,男人動不動就愛把她抱在懷裡,春日還好,到了夏日真是熱得人直冒汗。

  讓木芍姐瞧見她早起時濕了部分頭髮,打趣的眼神差點把她整個人蒸熟。

  木芍姐說她不再雪月樓後,整日無趣得很,閒來沒事就愛來她這裡坐上一坐。

  偶爾她也會收到邀請到長公主府去。

  南疆公主府如今只住了容淳嘉一個,大哥和伶端公主去了藥王谷,是那兒的大谷主和二谷主,谷里要是有些什麼好吃的,也會往她這裡送一份來。

  長公主也不愛舉辦什麼宴,何況現在肚子大了,只想有個人陪著說說話,解解悶。

  長公主說除去皇后娘娘和伶端公主,也就只有她了,她們可是妯娌。

  直到現在,她想到自己和長公主是妯娌的事都會有些恍惚。

  長公主讓她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說:「摸摸,你也就快了。」

  還真讓長公主說中了。

  她才去過定西侯府幾次,回來看見桌上油膩一點的膳食就不停乾嘔。

  找大夫一把,懷了。

  已經懷有月余。

  容輕澈高興,當著大夫的面就親她,親親額頭和鼻尖,還有臉頰和手,沒有親嘴巴。

  她知道不能親那兒。

  一親准有反應。

  一般頭三月不穩,大夫都會提醒不宜房事,容輕澈連連點頭說這是自然,從此以後狐狸尾巴全都收起來,正兒八經地做人,處處小心呵護著。

  許玉冉成親後幾乎沒見過的公婆得知後,經常會派人從老宅那邊送湯過來。

  她一開始以為是廚房做的。

  容輕澈回來嘗過以後,說:「是娘做的,不過有點咸,我懷疑鹽是爹放的。」

  所以她隔三岔五喝的湯,是二老一塊親手做的。

  許玉冉每次都是高高興興地喝完。

  她是真的高興。

  公婆不讓她進老宅,卻是在他們成親後將她的名字入了宗祠的,成親前二老也送來聘禮,那聘禮是一點沒少。

  真正拜見公婆還是在定西侯府。

  也是長公主在旁邊說讓她給二老倒茶遞茶,她才終於敬上兩杯媳婦茶。

  二老又給了她一份回禮。

  似乎成親的禮儀在這一刻才算完整。

  敬完茶她的心還是跳得厲害,用了許久才緩下來。

  之所以都在定西侯府,是長公主腹中孩子已經足月,距離御醫算的臨盆日子將近,大家都在這裡等著。

  夏日一個雨後,放晴的天際出現一座玉橋,七彩的顏色叫人心曠神怡。

  正高興的時候,長公主肚子一痛,羊水破裂。

  眾人趕忙將人扶進屋子,不到半個時辰,長公主順利生產,嬰兒的啼哭聲傳來,穩婆報喜母子平安,大家懸著的心紛紛落下。

  長公主生下一子。

  許玉冉看了一眼皺巴巴的小子,看著定西侯在兒子的襁褓上親了親,立馬進了屋子。

  打開門時還能聞見裡邊飄出來的血腥味。

  女子流的血是污穢,男子沾染一得,自古以來男子也是十分避諱此事。

  祖母和母親一直教誨她,以後成親來了月事便不能伺候夫君,最好不要讓夫君靠近,會讓夫君沾上晦氣。

  她雖不太認同,卻也是這麼執行的.

  尤其容輕澈是做生意的,商賈更加忌諱這些。

  每到月事之際,她都有意和容輕澈分房睡,容輕澈偏不聽,還會問她疼不疼,肚子冷不冷。

  容輕澈的手熱,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很暖和,小小的那點疼痛瞬間就沒了。

  但她想著祖母和母親說過的話,擔心容輕澈在外行走會遇見什麼事,還是決心要分房睡。

  兩人因此起了一點小爭執。

  一個執意分房,一個偏不。

  其實說是爭執也不算,容輕澈是個妖孽,會晃著身後隱形的尾巴來磨人,一個勁地磨,問她不分房睡好不好。

  男子抵擋不住女狐狸精,女子也是抵擋不住男狐狸精的。

  許玉冉講了自己的擔憂。

  容輕澈立馬道:「去他的狗屁晦氣!」

  她本以為是容輕澈此人離經叛道,不管禮教,如今看來,容家人都這樣。

  倒也是……一點不意外。

  從定西侯府回來,許玉冉就會下意識撫摸自己還沒凸起的肚子,期待著孩子的到來。

  她有日閒來問了一嘴:「三公子喜歡姑娘還是小子?」

  許玉冉已經習慣叫容輕澈三公子,一直沒有改過來,容輕澈起先哄著她叫自己夫君,只有在夜裡才能哄成,得一句發顫的「夫君」。

  容輕澈嘗到這種平日裡不叫夫君私下才叫夫君的滋味,也就任著她叫三公子。

  三公子說:「小子。」

  許玉冉問:「為何?」

  容輕澈解釋:「你這人佛性,不愛與人爭論多言,清者自清這話有理,但我總覺得是在委屈自己,旁人受委屈就罷了,你是不能的。」

  「我總有忙碌不在你身旁的時候,兒子能幫襯著你,兒子能打能罵,女兒不行。」

  「怎麼就不行?」許玉冉一臉好笑。

  容輕澈想想那畫面就一臉驚恐:「我接受不了我女兒跟人罵罵咧咧,我都怕她渴,再想想她以後要嫁到別人家去,不行不行萬萬不行。」

  「給兒子上門提親我高興,有人上門提親我想趕人。」

  許玉冉沒忍住笑出聲來。

  容輕澈來到許玉冉面前,許玉冉抬眸,他低頭親了上去,親的嘴唇。

  沒有立即分開,而是碾磨好一會。

  「許久沒碰了,想念得緊,就不過問夫人了。」

  他們坐在桃樹下,桃樹綠綠蔥蔥,樹上結滿果子,樹尖尖上的那幾個最得日光和雨水的滋潤,已經變得粉白。

  許玉冉坐在藤椅上,斑駁的光影灑在她臉上,映照出桃子似的粉白。

  仰頭望著的人眯著一雙桃花眼,輕佻,魅惑。

  仿若回到護國寺時,他在桃花樹上也是這般看她,笑說:「方才見姑娘已經開始彈曲,就不出聲驚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