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清明祭祀

  司徒元鶴尋到了趙家豆花鋪子,不過房門緊閉。

  門檐銅鈴上掛著兩根竹片,上邊寫著:主人有事,每日未時後不再。若要買豆花,請明日辰時再來。

  他覺得字跡有些許熟悉。

  可記憶中之人,字跡要比這有筆鋒一些,此人之字,更沉穩。

  他無功而返。

  字的主人此刻正在許府的海棠苑打人手板心。

  「斐然小公子,你心不靜。」趙青嚴肅道,「你若不靜心所學,又怎能學有所成。」

  手心挨板子已經紅了的許斐然並不喊痛,誠心道:「學生知錯。」

  「你空有青雲志而不動,空有踏雪至雲巔而不行,一切皆為空。斐然小公子,你是想一輩子困在此處,做許府無人可知的三公子,渾渾噩噩過此生?」

  聽著趙先生的指責之語,隨安憂心道:「小公子是不是想五姑娘了?不過離五姑娘上次來,也才過三日。」

  「清明已至,小公子怕是想娘……了。」行雲在旁道。

  隨安恍然大悟,旋即蔫道:「小公子也只能想著,再朝著東邊拜一拜,又出不了府。」

  趙青眼瞎後聽力異於常人,兩人的對話他聽見了。

  「清明節,許你休沐兩日。」

  許斐然意外抬眸:「學生謝過老師。」

  「真心想謝,清明便扶我去一趟山上掃墓,權當孝敬。」

  孝敬老師是應當的,只是:「學生不能出府。」

  「我自有辦法,阿啟有一爺爺,擅易容之術。」

  「老師,你可知阿啟底細?」他本想說可曾見過阿啟面容,老師雙目已盲,這麼問豈不是戳人傷疤,便換了個說辭。

  「西街一個流浪兒,得一老爺子有心收養,才有的住處,平日裡四處做小工養家餬口,是個可憐孩子。」

  許斐然心裡的話在舌頭轉一圈,最後化為一個「嗯」。

  清明祭掃,踏青掃墓。

  皇宮車隊出了雲京城門一路向東三十里外的皇陵去,大將軍府的馬車一路南下,前往容大將軍鄉下老宅。

  許斐然易了容,化為書童,悄悄隨趙青出府,兩人均戴著斗笠遮面,手提香燭,到城外兩公里外的山丘上。

  「斐然小公子,摘下吧。」

  兩人摘下斗笠。

  許斐然看清面前的三座墳,兩座均有名姓,唯獨最左邊的墳,獨有「愛妻之墓」四個字。

  老師從食盒中端出一碗豆花,擺放在「愛妻之墓」前,唇角含上虔誠又溫柔地笑:「我做的,不如你做的好,將就吃可好?不管覺著好吃不好吃,今夜來找我一回吧,許久未見了。」

  輕淺的嗓音帶著點玩笑的輕快,隨風飄著,又像是沾染著思念露珠的羽毛,有些沉重。

  許斐然心想,老師定是很愛他未曾過門的妻子。

  「斐然小公子,給二老敬個香可好?」老師轉過身來看他,雖說雙目已盲,卻還是帶著星星點點的神采。

  既是老師岳父岳母,也當是自己長輩,許斐然拿出貢品,又點上香。

  老師時不時往他這裡瞧一眼,似乎還想說什麼,最後又什麼都未提,只望著墓前的煙霧怔怔出神。

  ……

  皇陵。

  容泊呈身披鎧甲,腰間佩刀,領著黑甲營的士兵在巡視,他時不時覺得有道視線盯在自己身上,回頭望去又尋不見視線的主人。

  馬車裡,司徒含煙一顆心怦怦直跳,險些要被發現。

  「怎麼?相中大將軍府的二公子?」坐在一旁穿著素色衣裳的宸妃緩緩睜開雙眸,眼底滿是凌厲,對自己女兒語氣也是冷冰冰的,「還不下去,要讓你父皇親自來請?」

  「母妃……」司徒含煙小臉還紅著,輕輕提著裙擺,由宮女攙扶著下馬車。

  宸妃緊隨其後。

  趙貴妃瞧見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宸妃輕飄飄轉過頭,全當沒看見,十分傲慢,瞬間引來趙貴妃身旁宮女的不悅,小聲數落起來。

  趙貴妃半點沒生氣,馬上要成為皇后的她哪裡會同下邊的妃子置氣。

  宸妃再得皇上寵,也不會成為皇后,膝下也只有一女。

  與她較個什麼勁。

  距離皇陵還有一段路,眾人需得步行,皇上在前,左右趙貴妃宸妃相隨,身後便是皇親皇子公主們。

  而兩側由御林軍和黑甲營護著,一塊往山上去。

  容泊呈又察覺那道熟悉的視線,斜眼往旁側瞧一下,依舊沒捕捉到。

  離親王就在他身側,注意到後輕聲問怎麼了,容泊呈搖搖頭。

  離親王側頭看一眼,好巧不巧地抓到二公主正在偷瞄。

  司徒含煙:「……」

  離親王:「……」

  叔侄相顧無言。

  離親王收回目光什麼也沒說,司徒含煙鬆口氣,小臉更是爆紅。

  大公主瞧見,不屑一聲:「小小年紀就開始想駙馬。」

  即使聽出是揶揄,司徒含煙還是溫溫柔柔地回答:「父皇說也不小了,再有兩年多及笄。」

  大公主不想同她說話。

  到皇陵一陣祭拜後,宸妃特地喚了二公主到皇后陵前:「跪下,磕頭。」

  司徒含煙熟練跪下磕頭,她是母妃在太子府里懷上的,在父皇登基時生下的。母妃說父皇政事繁忙,沒顧上她們娘倆,都是皇后娘娘一手照顧她們,母妃才妥當生下她。

  母妃說,她的第二條命是皇后娘娘給的。

  每次來皇陵,不僅要給皇后娘娘磕頭點香,還要額外加一炷。

  是給太子弟弟的。

  她磕頭時,母妃也會跪在蒲團上默默誦經一段,年年皇后陵前都只有她們娘倆和皇祖母。

  今年多了一個。

  司徒含煙意外地看著離親王:「王叔。」

  「嗯。」司徒元鶴點點頭,皇兄登基後他便去了北境扶餘,同宮裡的皇子公主們個個都不熟,不熟態度自然也是平日裡稍稍冰冷的。

  皇子公主們都有些怕他。

  司徒含煙往旁側退了退。

  宸妃誦經完,睜開雙眸並未看向離親王,而是道:「太后讓離親王來的吧。」

  「太后這些年身子大不如從前,也不知是怕了還是怎的,開始吃齋念佛,人沒來都知道叫人來看皇后姐姐一眼。」宸妃緩緩起身,話里話外都帶著刺,半點也不敬畏對方是皇太后。

  司徒含煙在旁邊急得不行。

  母妃您平日裡偷偷罵便是了,怎麼還當著人親兒子面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