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槐只感覺到滑翔翼劇烈地抖動了幾下,春晴已經掉入樹冠當中,不覓蹤影。
滑翔翼在減輕負重後,登時迎風高升,連飛行速度都變快了很多。
春晴跌在一叢茂密的樹冠上。
因為貼得近,下墜力度不算大。
但她好死不死的,腰磕在一個樹杈上,痛得她差點沒撅過去。
還好沒有掉在樹枝上,不然斷掉的樹枝,很可能捅傷她。
她忍著痛爬下樹,靠著樹幹緩了一會兒。
揉著腰,她看向紮營的方向。
距離不算遠,甚至不足兩公里。
可她在山頂。
紮營地在對面山腰。
一路繞行下去,不知要走多久。
大夏天的,蛇蟲鼠蟻到處躥。
想到自己大半夜的,不僅不能休息,還要爬這麼長的山路,她就一臉絕望!
嗚嗚……
感覺不到那麼痛了,才齜牙咧嘴的往回走。
「噝……今晚出門沒看黃曆,疼死本美少女了!」
春晴含淚下山!
等她回到營地,已經是一個多時辰後了。
她累得就像一條跑完晨跑又逛菜市,最後又溜達了一圈公園的二哈。
兩個時辰後,章槐人已經趕到入雲關外。
此時月下中天,入雲關的鐘鼓樓在月光中清晰可見,他卻沒有急著靠近。
而是先席地而坐,吃了些東西補充體力。
期間發現周圍有行跡鬼祟的玥軍斥候。
將這些眼線清理乾淨後,這才朝入夢關走去。
他沒走多久,外衣下擺就被浸成紅色。
此時,只要一低頭,就會發現地面被染成紅色。
那些草屑間,還混雜著未清理乾淨的屍塊肉沫。
可能是一隻耳朵,一個鼻子,一隻斷掌,幾截手指。
空氣里,更是瀰漫著一股濃到化不開的血腥味。
以及城牆上,那不容忽視的,戰鬥過的痕跡。
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此地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
幸而,入雲關暫時保住了。
他剛出現在鼓樓前的空地上,就被人發現了。
章槐舉起雙手,表示自己無惡意。
他走到射程範圍內,城門上有人喊話:「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在下章槐,求見瞿將軍。」
此時,城樓另一邊的軍營中。
一處帳篷仍未熄燈。
帳中,一位頭髮半白的壯碩男子,正一手拿著野菜窩頭,一邊跟幾位心腹手下推演沙盤。
「昨日大戰,我們的損失比玥國更大。咱們還有多少糧草?」
壯碩男子問身邊的副手。
「回將軍,剩下的糧食只夠三日了……」
「城裡的百姓走得怎麼樣了?」
「走了九成,還剩一成,說要和入雲關共存亡。」
「你嘴甜會說話,去給他們做做思想工作,讓他們能走的趕緊走。能活著沒道理自己尋死。」
現場瞬間沉默。
連手裡的野菜窩頭都不香了。
這一仗十死無生。
除非神兵天降,才有可能獲得一線生機。
他們現在堅持的意義,不過是為身後的百姓,多爭取一點逃亡的時間。
就在此時,一個兵卒匆匆而來。
他行了一個禮,便急道:「將軍,外面有個自稱是章槐的人,說要見您。」
「什麼!」
瞿將軍倏的一下站了起來:「他真的自稱章槐?」不等小兵回答,他便急切的往外走,「走,直接帶我去看看。」
沒一會兒,他們就到了城門樓上。
瞿將軍趴在城門往下一看,就見一個青年正朝他招手:「老瞿,快讓我上去。」
「你個臭小子,我看你兩手空空。來探望我這個老傢伙,你竟然不帶酒!」瞿將軍氣哼哼的說著。
章槐大聲道:「入雲關軍紀嚴明,喝個屁的酒!老傢伙快閃開,我要上來了。」
瞿將軍手一揮,讓弓箭手收起武器,又朝下面大喊:「有本事,你跳上來踩死老子!哈哈哈哈……」
他發出豪放粗嘎的大笑聲。
章槐運起輕功,幾個騰挪就上了城樓,並且落在瞿將軍五米之外。
換成小女郎,肯定要被他嚇哭了。
那笑聲雖然難聽,卻是發自肺腑的高興。
就連周圍站崗巡邏的兵卒,也被他的笑聲感染,露出會心的笑容。
這讓他們短暫地忘記了,白日的大戰是如何的血流成河,他們又失去了多少袍澤兄弟。
「我在附近辦點事,聽說你這邊起了戰事,便過來看看。」
章槐一把勾住瞿將軍脖子。
瞿將軍一巴掌拍在章槐背上:「一個破關口有什麼好看的,你小子閒得蛋疼!」
兩人勾肩搭背,哥倆好的朝軍營走去,完全不像兩輩人。
其他下屬跟在後面,面面相覷。
這小伙子何許人也,竟然能讓老瞿如此開懷。
下城樓時,瞿將軍對下屬吩咐:「你們都先各自休息去吧,有事就讓人來給我報信。」
隨後,他就領著章槐,回到自己的營帳。
帘子一放下,瞿將軍就收起臉上誇張的笑容:「你不該出現在這裡。怎麼,你小子,不會是來見我最後一面,給我送行的吧!」
他倒了一杯水給章槐。
章槐看著瞿將軍乾裂出血的嘴唇,把水推了回去。
「你自己喝吧,我有水。」他晃了晃自己的水囊,裡面果然響起嘩嘩的水聲。
這是他剛才降落時發現的。
除了兩囊水,還有一包幹糧,裡面是餅子和肉乾。
應該是春晴離開前,悄悄留給他的。
瞿將軍見他真有水,就沒再勸。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也沒捨得喝,把水倒回罐子裡後,小心翼翼的把碗沿沾著的水珠舔舔乾淨,就算是喝了水了。
章槐見狀,一陣心酸。
缺水問題上他幫不了忙,便沒多言,而是把春晴交給他的信拿出來:「你先看看這個。」
「這是什麼?」將軍撕開信封,一目十行的看完。
隨後,他又倒出信封里的一根小指。
頓時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