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圍去看了眼,發現尚斌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了,而且伴隨著呼吸,還有不少血沫子往出來噴。
微微側身看了眼顧家方向,卜圍眼底閃過一絲冷漠。
在他看來顧家與尚家的恩怨很大,冉青玄不救也於情於理,他就只是個解差頭子而已,根本不想摻和他們這些人的事。
對於他來說,死個尚斌就只是死個犯人而已,但對於顧家人來說,尚斌就是差點假借殺顧言宗,意圖殺死顧氏夫婦的兇手。
就這麼死了,都算冉青玄不削親自動手!
等收拾出一處空地,所有人都將帳篷重新挪到一起,中間燃起的篝火漸漸驅散了寒冷,大家都有種重新活了一次的感覺。
李家那個被砸死的小妾,是之前控訴被趙春秀送到李源床上的那位。
被蓋了層破帷幔抬出去時,剩下還活著的那些小妾抱作一團,眼底流露出不知是羨慕她解脫,還是憎惡自己還留在地獄的神色。
現在才不過凌晨三點,距離隊伍出發還有三四個小時,儘管再睡不著,有帳篷的都鑽進去補起了覺。
官差們的帳篷剛剛因為起火被燒毀了兩頂,四個大男人根本擠不到一起去。
冉青玄也不想把事情做絕了,畢竟馬上到滄州的時候還得求人。
從自家隊伍的行李中取出一張防水布,拿到卜圍面前。
「這張防水布沒有裁剪,擠一擠睡四個人綽綽有餘,總不至於晚上被凍死。」
卜圍有些意外的接過防水布,甚至還不好意思的就卜飛上次推顧老夫人的事委婉的說了聲抱歉。
冉青玄看他有些尷尬的笑,心想到時候去到滄州他最好也能笑得出來!
「儘管我們是犯人,但作為曾經為國為民做出巨大貢獻的顧家來說,也該得到應當的尊重。」
說罷意有所指看向低頭不語的卜飛。
卜圍張了張嘴正欲開口,冉青玄卻轉身直接走了。
正如冉青玄所說的那樣,顧家再怎麼是犯人,但顧家男兒為北齊做的付出,也不是他們這些混吃等死的解差能比的。
留下一名官差守犯人,剩下的人各自回到帳篷抓緊時間休息。
風雪在早上六點左右停了下來,殘垣斷壁外的山上像是裹了層銀霜,整個天地間也只剩一種顏色。
昨晚那場暴風雪過後,每個起身出帳篷的人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一張嘴,冷風就不受控制的往喉嚨里灌,嗆的人忍不住連連咳嗽。
「這鬼天氣,尋常這時候都沒見這麼冷過。」
官差縮了縮脖子,順手往火堆里加了幾根斷裂的木頭。
陸陸續續有人走出帳篷,都在說著風雪停後十分寒冷的話。
無人注意到的角落,何琴披頭散髮面無表情的抱著尚子凡,尚子誠則是閉著眼靠在她肩上。
母子三人身下墊著一床被子,身上也蓋著被子,但只要稍微伸出頭往那邊瞅,就會看到不知何時已經斷氣的尚斌。
最後還是離得近的李家人發現死了人,趙春秀嗷一嗓子將眾人的視線引了過來。
「死人啦,尚家人都死了...」
卜飛不慌不忙走到跟前,一鞭子抽在趙春秀腳邊。
「鬼叫什麼!」
轉頭看向才一夜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何琴。
「死了沒,沒死趕緊起來收拾東西。」
圍在一起的幾家人看向尚家人,就見四名官差一起抬走已經被凍硬了的尚斌。
何琴沉默著起身,默默綁好一點溫度都沒有的棉被。
尚子誠被砸傷的腿已經變黑,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他現如今連站立都是問題,走路也變得更加沒可能。
卜圍怕因為他一個人拖慢隊伍,糾結片刻後走到冉青玄跟前。
「冉氏,我知道你們顧家跟尚家不對付,但出了滄州後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他要一直這樣隊伍恐怕要多耽擱半月。
我沒工夫跟他耗著,你們晚到流放地一天就得多受一天苦,想必你們也不想這樣。
所以哪怕是為你自家人著想,你先給尚子誠治一治,最起碼讓他能跟上隊伍也行。」
冉青玄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人家都好好說了,她自然不會幹看著,只是嘛...
「那去看看吧!」
顧言塵只是看冉青玄的表情,就知道在她這裡沒有免費的午餐。
果然,等冉青玄靠近尚家人時,何琴冷冷看著這一切,甚至還有心思出言嘲諷。
「少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你們顧家巴不得老爺死,又豈會好心給我兒醫治...」
冉青玄冷笑:「我冉青玄是見誰都想救,可以是這群看錢辦事的官差,可以是毫不認識的小豆子,可以是路上不認識的每一個人。」
「但絕對不會是要致我們於死地的尚斌父子!」
卜圍頓時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著反悔的冉青玄。
何琴也沒想到冉青玄會這麼說,怔愣在原地。
卜圍一個頭兩個大,張了張嘴,示意冉青玄借一步說話。
「冉氏,你...」
冉青玄抱著手臂,朝卜圍搖頭:「不是我不救,是救不了。」
「為何?」
「沒看到他的腿嗎,黑成那樣就代表血肉已經壞死,根本救不了。」
卜圍皺眉,試探性問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只要不耽誤行程都行!」
「別說,還真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截肢。」
冉青玄看向尚子誠黑漆漆的那條腿,巧合的是,那條腿正是當初踹顧言宗輪椅的那隻。
既然想讓她冉青玄救,那便留下兩條腿再說!
「截肢是什麼意思?是把腿截去嗎?」
「你理解的沒錯,就是把已經壞死的腿割下來,否則壞死的爛肉會要了他的命。」
卜圍也沒想到是這種辦法,他又何嘗不知道如果尚子誠選擇不截肢下場就只有死,不過早晚而已。
眼看再有兩個多月就能把人送到流放地,之前死的犯人加上現在已經五個人了,到時候他給官府報告又是一件難事。
本來這一趟就夠讓他頭疼的了,再多死兩個,他職位還要不要?
「冉氏,你確定截肢他能活?」
冉青玄微微眯起眼睛,聽出他似乎並不想讓人死。
考慮到他作為解差頭兒的職責,隨意聳聳肩。
「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