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是他們自己爭取來的『好日子』，他們就會深信不疑，也會更加珍惜，而且不會反抗。因為他們相信這是自己拼出來的，是大周『沒辦法』才讓出的好處。
表面上，他們讓大周『讓了步』，實際上是自己戴上了枷鎖，成了大周工業化的一塊磚，一把柴火。
而且，這一切都在他們眼中的『聖人』的帶領下。
用不暴力和平反抗的思想控制他們，這樣一來，大周不用動武，他們也會乖乖為大周賣力。我把這叫作『聖雄計劃』。」
眾人吸了口冷氣，頭皮發麻。
這位活閻王，是要給那些幾乎亡國，即將被大周奴役的天竺人造出個聖人。
當他們信奉這「聖人」能帶來好日子時，其實是大周樂意看到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這活閻王的計謀太狠，讓天竺人被自己選的「聖人」牽著走，為大周賣命，所有勞動成果都會變成大周工業化的果實。
賣了他們，他們還得幫大周數錢。
林清雪心頭也是一震，這會兒她也明白了方寒的打算。
方寒那句「不暴力和平反抗」讓她渾身發麻。
她抿抿嘴，突然問：
「為什麼叫『聖雄』計劃？」
大家一愣，剛才還真沒注意這點。
方寒淡然一笑：
「聖雄在梵文里是偉大靈魂的意思。」
「我想那些天竺人會對這個稱呼很滿意。」
大家若有所思。
許敬宗忽然開口：
「方相，你的計劃全靠那個『人造聖賢』。」
「這聖賢怎麼人造呢？」大家都望向方寒。
方寒嘴角掛著笑，一臉嚴肅：
「很簡單，國將不國的時候，在天竺找個這樣的人很容易。」許敬宗有點不明白。
「挑出的天竺『聖賢』願意和我們大周合作嗎？」
方寒有點驚訝，笑了笑：
「為什麼要看他們願不願意？」
「許公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
「我說的人造『聖賢』，不是在天竺找個叛徒來跟我大周合作。」
「而是用一些手段，讓一個人相信『非暴力和平抵抗』是對的，讓他成為『聖賢』。」
「只有他自己相信這是對的，才會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價去實現這個目標。」
「只不過，他不會知道，自己做的所有事情，只不過是把這個國家推向更深的深淵罷了。」
嘶！
眾人吸了口冷氣，看著談笑風生的方寒，渾身汗毛直豎，頭皮發麻。
心裡一陣寒意升起。
他們還以為是要找個合作夥伴。
沒想到按活閻王的盤算，是要植入一個「錯」的念頭，硬生生弄出個「聖人」。
讓這「聖人」帶著他認為正確的想法去對抗大周，實則是領著天竺民眾一起變成大周工業化道路上的燃料。
這簡直是狠毒透頂。
林清雪眼皮一跳。
方寒的話出乎她的預料。
這樣的計策，對那些天竺人來說，實在有些殘忍。
眼中的希望，卻是引領他們走向血汗工廠燃料之路的領頭人。
但對大周來說，這樣的計策實在太好用了。
她輕輕點了下頭。
「那咱們就照著周王的主意，調整接下來對天竺的所有行動吧。」
時間一晃，半月已過。
天竺境內。
繁華的巴連弗邑城中。
「皇上的旨意到了。」
黑齒常之一臉鄭重，拆開了眼前的信函。
周圍眾人滿是期盼。
畢竟，他們已經等方相的計策太久太久。
在他們眼裡，方相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存在。
黑齒常之展開信紙，仔細讀了一遍，眉頭逐漸鎖緊，銅鈴般的眼睛裡閃過驚訝的光芒。
四周的人互相交換著眼神。
將軍黑齒常之究竟看到了什麼讓人難以置信的內容呢？
郭敬之按捺不住，開口問道：
「黑齒將軍，這方相到底出了個啥計策？」
「對呀，大將軍快給我們說說。」許褚大大咧咧地催促。
衛青、霍去病等人也是一臉好奇。
黑齒常之捏著信紙，苦笑一聲：
「方相確實出了個計策，叫作『聖雄計劃』。」
「聖雄計劃？」眾人聽了，面面相覷，完全不明白這四個字的含義。
許褚忍不了了，脫口而出：
「大將軍，別賣關子了。」
大家苦笑，估摸著也就虎痴敢這麼跟大將軍講話了。
黑齒常之不在意，他知道許褚本性如此。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道出了方寒的「聖雄計劃」。
「這個『聖雄計劃』嘛，其實就是……」
片刻之後。
「讓這位『聖雄』引領他們的天竺民眾，心甘情願走進我們大周布下的局，為我們大周效力而不反抗鬧事，這正是我們所希望見到的。」黑齒常之講完，似乎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不得不承認，方相的這招真是絕了。
屋內一片寂靜。
「嘶！」
不知是誰倒抽了一口冷氣，其他人也紛紛回過神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目瞪口呆。
這所謂的「聖雄計劃」，聽著可真有點蔫兒壞。
簡直就是拿天竺人當猴兒耍呢。
估計那幫天竺人若是最終發現這一切都是大周的陰謀，得氣得半死。
衛青忍不住說道：
「方相這計策真是高明極了。」
「至少能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天竺人造反的可能性。」
「讓天竺這片土地安定下來。」
「只要這些天竺人不拿武器跟咱們大周硬碰硬，他們願意怎麼和平抗爭就隨他們去。」
眾人深感贊同地點點頭。
他們這些侵入天竺的大周將士，最擔心的就是天竺戰火連綿不斷。
如果能有一個相對穩定的天竺出現，對所有人來說都是皆大歡喜的事。
黑齒常之摸了摸下巴，眉毛微微上挑，露出一絲笑意。
「既然如此，我們就按照方相的計劃行事吧。」
他又摸索了一會兒，從懷裡掏出兩本書，眼中閃爍著狡黠。
「這是方相讓人一併帶來的書。」
「衛青，這件事就交給你處理了。」
衛青一愣，接過了黑齒常之遞來的幾本書。
書名用天竺文字寫著，他一個字也不認識。
衛青有些疑惑。
「這事兒這麼重要，為何大將軍要交給我？」黑齒常之笑了，指了指身後幾人。
「你不做，難不成還指望他們？」
衛青一愣，回頭望去。
五大三粗、沉默寡言的典韋，打著哈欠快要睡著的許褚，還有正挖著鼻孔一臉茫然的郭敬之。
「再說，這是方相特別指定由你負責的，吶，這是方相讓我單獨給你的密信。」黑齒常之拍拍衛青的肩膀，又取出一封密信塞進衛青懷中，臉上掛著笑容，「此事至關重要，關乎將來大周在天竺的整個戰略部署，一切都拜託你了。」
衛青嘴角抽了抽，也只好點頭同意。
又過了半個月。
天空漸漸暗沉，雷聲隆隆，電光閃閃。
一名年輕的天竺人正奮力收拾著自己手工製作的紡織品。
周圍的天竺人腳步匆匆，神色焦急，似乎都想儘快離開，躲避即將到來的大雨。
不遠處。
「舅舅。」一個穿著黑袍，面貌模糊的年輕人口吻沉重，「你選中的人就是他？」
衛青若有所思地望向遠處的青年。
「此人曾是天竺貴族出身，家族衰落後，出海遠航求學，如今回到天竺，試圖挽救瀕危的天竺，是個非常適合的人選。」
「你去把這些書，『不經意』地送給他。」霍去病點了點頭，緊了緊衣襟，隨即朝那邊走去。
嘩嘩嘩。
雨點密密麻麻地落下，揚起一陣泥土的氣息。
卡姆拉迪干紮緊了面前的包裹，正打算離開。
突然。
一個穿黑袍的人經過他的攤位。
啪嗒。
一個包裹猛然掉在他面前，露出了裡面的幾本書。
卡姆拉迪干一愣，連忙對著雨中漸行漸遠的黑影喊道：
「喂，你的書！」
那人似乎沒聽見，漸漸消失在視線中。
卡姆拉迪干無奈地嘆了口氣，撿起了這個包裹。
忽然，他被包裹一角露出來的字眼吸引住了。
「非暴力和平抵抗？」
卡姆拉迪干心頭一動，收好包裹，趁著雨勢未大，急匆匆地回家去了。沒過多久。
卡姆拉迪干解開包裹，清理了桌面，坐下來翻開這本書。
書的首頁第一句話就緊緊抓住了他的心。
「要是我們能增強意志力，就會發現其實不需要武力了。」
卡姆拉迪干心中一震，感覺這句話蘊含著無比深邃的力量。
他繼續往下讀。
「真正的非暴力，其力量遠超最強的暴力。」
「每當絕望時，我都會記起歷史：唯有真相與愛能贏得最終勝利，歷史上暴君和殺人犯或許一時勢不可擋，但終將敗北。仔細想想，歷史總是在重複這一課。」
卡姆拉迪干越陷越深。
書中許多觀點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但更為具體，更為系統。
直到深夜。
卡姆拉迪幹才依依不捨地放下書本，揉了揉酸澀的雙眼。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翻到書的最後一頁，那裡沒有關於作者的任何信息。
「這麼偉大的一本書，竟然沒有作者？」
卡姆拉迪干低聲自語。
接下來的一個月里。
卡姆拉迪幹完全沉浸在書中的思想洪流之中。
同時，他也開始用實際行動去驗證這些思想帶來的好處。
又過了半個月。
卡姆拉迪干通過四處演講，漸漸有了一些跟隨者和名聲。
當然，這也離不開衛青在背後為他所做的默默宣傳。
卡姆拉迪乾的非暴力和平反抗理念在周圍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有人認為他是錯的，但也有一部分人相信他掌握了真理。
幾天之後。
「卡姆拉迪干大人要在這裡演講了，咱們快去聽聽吧。」
「我看啊，他就是個騙子，說的全不對！」
「我覺得他說的有點道理呢。」
「都去聽聽吧，反正也不花錢。」
四周的人議論紛紛。
片刻後。
一片空地上。
周圍已聚集了不少人。
卡姆拉迪干表情平和。
他穿著具有天竺特色的白色寬袖長袍，顯得莊嚴聖潔。
「當我感到絕望，我會記得：歷史證明，只有真相和愛才能獲勝。歷史上暴君和殺手或許短期橫行無阻，但最終都逃不過失敗的命運。仔細思考，事實一直如此。」
「以牙還牙，只會讓世界更加盲目。」四周的人群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雖然大多數人只是出於好奇而來，但卡姆拉迪乾的話還是深深吸引了他們。
圍聚過來的天竺人越來越多。
正值國家危難之際，越來越多的天竺人考慮如何保存他們的文化。
無論卡姆拉迪乾的話是否正確，都傳遞出一種撼動人心的力量。
不遠處。
霍去病頗為欽佩地說：
「舅舅，方相到底是怎樣的人物？」
「他似乎無所不能。」
「隨隨便便寫了本書，就能讓卡姆拉迪干散播這些言論，吸引一大群信徒。」
衛青嘴角含笑，提到方寒，眼神中也流露出尊敬。
「這位相爺是千年難遇的奇才，在政治、軍事上都有顯著成就。」
「就連他不輕易示人的文才，也是世間罕見。」
「聽姐姐說，方相的書房藏有許多文筆優美，足以流傳千古的文章。」
「這些都是方相信手拈來之作。」
「方相的學識廣博，遠遠超乎你的想像。」
「還有，方相曾在我面前輕鬆拉開九石重的弓，你知道拉動九石弓需要多大的力量。」
霍去病聞言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他原本就已經很看好方相了，但沒想到方相隱藏的能力遠超他的預料。
這位方相的才華，簡直是驚世駭俗，堪稱聖人。
沒想到還是位天生神力的人物。
文武雙全，這才是真正的聖人。
霍去病望著遠處的卡姆拉迪干。
那是個假聖賢。
而他們的方相，才是真聖賢。
沉默了一會兒。
衛青眺望著遠處的卡姆拉迪干，緩緩開口：
「好了，該讓我們的安排上場了。」霍去病點頭，隨即退下。
沒過多久。
卡姆拉迪干正一臉莊重地講述他悟出的道理，
聽眾們聽得如痴如醉，滿是虔誠。
對他們這些只知道信仰宗教的人來說，卡姆拉迪乾的許多格言都讓人耳目一新。
不經意間，許多人對最近聲名鵲起的卡姆拉迪干有了不少認同。
就在這時，幾個氣勢洶洶的天竺人推開人群，沖了進來。
「住口！」領頭的天竺人一臉不悅，「你就是卡姆拉迪干？」卡姆拉迪干停下，神情平靜。
「是的。你有什麼事？」
話音未落。
眼前那人猛地一拳揮向他的臉。
卡姆拉迪干被打倒在地。
周圍的人群立刻爆發出驚叫。
卡姆拉迪乾的信徒們愣住了，驚恐失措。
這種場面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在信徒們的攙扶下，卡姆拉迪干慢慢站了起來。
他的鼻血已經流了下來，但臉上依舊掛著那種幾乎令人窒息的寧靜。
卡姆拉迪干緩緩說道。
「你有什麼事嗎？」
領頭的那個天竺人也是一愣，沒想到卡姆拉迪干能如此平靜。
他有些惱羞成怒。
「像你這樣滿口胡言亂語，騙得大家信任的人，就是騙子。」
卡姆拉迪干點點頭。
「這麼說，你不相信我的話，那麼……」話沒說完，那人又是一拳揮來。
啪。
卡姆拉迪干再次應聲倒地。
周圍的信徒連忙將他扶起，怒視著打人者。
「竟敢打卡姆拉迪干老師。」
「教訓他一頓！」
一眾信徒正要一擁而上。
卡姆拉迪干突然擺手，制止了他們。
「停手。」
這些信徒一臉困惑地看著他。
「老師。」
卡姆拉迪干搖頭說。
「忘了我曾說的話了嗎？」
「暴力是懦夫的行為。」
眾多信徒心中一震，都沉默下來。
卡姆拉迪干緩緩站起，走到剛才打人者的面前，臉上依舊一片平和。
那個天竺人也被卡姆拉迪乾的平靜震懾住了。
卡姆拉迪干目光深邃地說。
「如果用暴力對我能讓你的內心平靜，那麼請施展出你的暴力吧。」
然而，謬誤重複千遍也不會成為真理；同樣，真理也不會因為無人知曉而變成謬誤。」
「你的暴力源自你內心的軟弱。」
「我寬恕你的無知和暴力，直到你覺醒為止。」周圍的人一臉震驚地看著卡姆拉迪干。
剛才的那個天竺人臉露尷尬，低吼起來。
「騙子一個，你還裝什麼？」一拳打在卡姆拉迪干身上。
卡姆拉迪干倒下。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滿臉驚愕。
旁邊的信徒憤怒地握緊拳頭，但在卡姆拉迪乾的眼神下卻紋絲不動。
卡姆拉迪干再次站起。
剛一站穩。
那人又是一拳襲來。
卡姆拉迪干再次倒下。
接著，卡姆拉迪干緩緩爬起。
那人憤怒地再次揮拳。
卡姆拉迪干又一次倒地。
這樣的場面重複了好幾次。
直到那個人近乎瘋狂地對著卡姆拉迪干拳打腳踢。
卡姆拉迪干遍體鱗傷，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周圍的人一臉惋惜地看著。
那人哈哈大笑，用放肆的笑容掩飾內心的恐懼和不安。
他指著倒地不起的卡姆拉迪干。
「不過是個騙子罷了，說什麼暴力無用，現在呢？」
「他不還是起不來嗎？」
眾人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