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雙生仙:四

  京都城西煙花柳巷有個稱謂叫秦楚笙簫處,還未靠近便能聞見傳到巷子外的酒香,這裡的酒都是青樓裡頭自家釀的,外頭也買不著。

  能進秦楚笙簫處的都是腰纏萬貫,有的青樓里一壺酒便是外頭的百倍價,若要找個漂亮的姑娘作伴,端起酒杯餵著喝,價格就得再翻一翻了,這地方窮人找個機會進來,順著道路的石頭縫裡都能尋到碎銀子花。

  不過即便地里能摸金子,窮人家也不敢往這裡面走,來秦楚笙簫處的都是貴人,衝撞了貴人撿那幾兩銀子,都不夠換自己腦袋的。

  「白大人,您當真要這樣去啊?」沈長釋有些為難地朝身旁的人看了一眼。

  姜青訴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腰帶,又用手撥弄了一下全都梳到腦後的髮絲,朝沈長釋瞥了一眼:「怎麼?有問題?」

  沈長釋嘆了口氣:「問題大了!」

  姜青訴垂頭看了自己一眼,白色公子服,外頭罩著一層霜色輕紗,寬寬的玉腰帶,下頭墜著一個荷包和玉佩。

  玉佩她特地選了大的,看上去更男人一些,鞋子也大了幾碼,走路能露出腳來,她還颳了鍾留一點兒鬍子貼在自己的下巴上,出門前對著鏡子瞧了幾番,自我感覺挺好。

  「哪兒的問題大了?」姜青訴問。

  沈長釋頓了頓,目光落在了姜青訴的胸口上,他伸出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乾咳了一聲說:「你……不像男子。」

  姜青訴:「……」

  一把將假鬍子撕了,姜青訴展開扇子便道:「我就這樣進!識不破也好,識破了也罷,你一個下人小廝,管主子什麼愛好呢?據我所知大昭就有公主好女色,府里養了好些個漂亮丫鬟呢。」

  「是是是,您說得是!」沈長釋勸不動,只能由著對方去了。

  剛走到秦楚笙簫處的巷子口,姜青訴便聽到了裡頭的動靜了,這裡的姑娘不喜歡趴在門窗旁邊朝外招手,有姿色的都在閣里躲著,給了銀錢才能出來給人看的,站在門口的都是龜公。

  青樓前頭掛了一排紅燈籠,從巷子頭一路到巷子尾去,有些青樓建造頗大,足足有四層樓高,每層都掛了燈籠,五彩的琉璃瓦在燈火的照耀下即便是夜間也發光漂亮。

  姜青訴抬頭朝面前的門牌上看了一眼,朱紅色的柱子兩邊各立了兩個,兩旁通行人,中間通轎子馬車,氣派得很。

  已有樂器奏起,姜青訴展開扇子朝裡頭走,沈長釋就在後頭跟著。

  他們穿著普通,引不起他人注意,姜青訴本就是女子裝作男人打扮,身形不高又纖瘦,沈長釋穿得普通,就是個下人,無人請他們進去坐,至多路過時笑一笑。

  姜青訴也懶得搭理他們,一路走到了那家看上去排場最大的青樓門口,名為時花閣,他們家的恩客絡繹不絕,只見進去沒見出來的,姜青訴深吸一口氣,除了聞到了滿鼻子吃食的味道,還聞到了些許妖氣,與白球身上的相同。

  她抖了抖袖子,一小錠金子落在地上,沈長釋瞥見了,開口道:「白大人,您掉金子了。」

  姜青訴瞥了一眼掉在路旁的金子,好些人的目光都落在上頭了,她撇嘴,用扇子扇風道:「髒了,不想要了。」

  此話一出,時花閣的龜公立刻跑過來迎著姜青訴:「喲,這位貴人從哪兒來啊?」

  「從來處來。」姜青訴道,順便給了沈長釋一個眼神。

  沈長釋愣了愣,還真讓她矇混過關了?

  龜公聽她這麼說,知曉她不願透露,便道:「貴人即來我時花閣,我處必不讓您失望,不瞞您說,時花閣隱院裡頭有幾位相公,風流倜儻,英姿颯爽,小人引您去瞧瞧?」

  姜青訴晃著扇子的手一頓,沈長釋捂著嘴差點兒沒笑出來,還是被人發現了,他就說這裝扮,任誰也瞧得出她是個女的。

  「我要姑娘。」姜青訴皺眉道。

  「姑娘?!」龜公一愣,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立刻點頭:「好好好,姑娘也有,您樓上雅閣請。」

  姜青訴領著沈長釋跟著龜公往樓上走,二樓雅閣也是供人玩樂聽曲兒的地方,比起一樓大堂來說更為**,雅閣之間隔著牆面與帘子,再往樓上走,便是恩客留宿之處,價錢更高。

  姜青訴坐下直接放了一錠金子在桌上,她問龜公:「你們這兒最好的姑娘叫什麼?」

  「我們這兒幾個月前來了個絕頂漂亮的人兒,皇親貴族都想來見上一見,名叫玉子,便在頂層,不過不是誰都能有機會見到她的,尤其是近來一名出手大方的貴人將其包下,一日千金,除他之外,玉子不見他人。」龜公老實說完,姜青訴將金子丟給了他。

  龜公收到金子,足有五兩,臉上帶笑,連忙道謝。

  「那請問,我如何能見到這位玉子姑娘?」姜青訴又拿了一錠十兩的金子放在桌案上。

  「這好說,只要小姐……貴人!」龜公立刻改口:「只要貴人能出更高的價,便可與她相見。」

  姜青訴挑眉,她朝沈長釋瞥了一眼,沈長釋從懷裡掏了掏,此番出來前鍾留說過這地方開銷大,姜青訴沒個量,所以跟鍾留要了一千兩白銀與一千兩黃金的銀票,沈長釋隨手放在桌上。

  龜公見到銀票,連忙鞠躬:「小人這便請玉子姑娘來!」

  「等等。」姜青訴叫住了他,將桌上的金子丟了過去:「該是賞你的。」

  「多謝!多謝貴人!」

  人走了,沈長釋才直嘖嘴:「誰家的公子如此敗財,一日千金養一個青樓姑娘,這錢要是給我……」

  「給你你也無處花。」姜青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又不愛色,也不愛賭,唯一愛的就是吃,能吃多少啊?」

  沈長釋點頭:「也是。」

  姜青訴挑眉:「我之前預測大昭盛世恐撐不了多久,現在看來,有這敗國的小皇帝,要不了二十年大昭就得被滅了。」

  沈長釋一愣:「白大人的意思是,出錢的是皇帝?」

  「必然是他。」姜青訴道:「我聞得出這時花閣里有白球身上特有的妖氣,她的內丹必然在此。鍾留又說狐為媚,這玉子姑娘身上肯定帶著白球的內丹,若非如此,怎能吸引到九五之尊都屈尊來此,還一擲千金不讓她見任何人?」

  沈長釋說:「您找到內丹之後有何打算?」

  「奪內丹,還給白球,等白球恢復了神智之後,再從她身上打探關於那個神秘男人之事。」姜青訴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還記得我們追著蘇裘去禹城的那夜嗎?山中並無妖氣,歸來後沒兩日,她就被挖了內丹倒在山中,我不信世間有如此巧合,剛好讓重傷的男人找到了一隻五尾狐狸,白球先前,必然被他養在身旁。」

  「這又是妖,又是鬼,又是皇帝的,我總覺得不祥,您可否請無常大人……」沈長釋的話還沒說完,姜青訴就瞪了他一眼,他停住,沒一會兒就見外頭晃進來一個豐滿的婦人。

  「你不會就是玉子姑娘吧?」姜青訴瞧見來人撲哧一笑。

  「貴人說笑,我是這時花閣的老闆娘,聽聞貴人要見玉子,不知可否告知原因啊?」那婦人笑道。

  「我就是喜歡漂亮姑娘。」姜青訴道。

  婦人瞥了一眼桌案上的銀票,掩嘴笑了笑:「貴人與我來。」

  姜青訴領著沈長釋一同離開了雅閣,跟著那婦人一路到了四樓,四樓果然只有一間房,婦人將姜青訴領到門前,對著沈長釋道:「這千金啊,是一個人的錢,這位公子若也想聽玉子唱曲兒彈琴,還得另付。」

  「哎,我與我家大人是一道的。」沈長釋不滿。

  「規矩就是規矩。」婦人道。

  姜青訴對沈長釋說:「就在樓梯口守著。」

  沈長釋無奈,只能跟著婦人走到了樓梯口,往欄杆上一靠,心裡想著等婦人走了之後自己再偷摸著過去,卻沒想到婦人走了,一個龜公在旁邊守著他,沈長釋頓時翻了個白眼。

  姜青訴看了一眼門帘上掛著的東西,一隻紙鶴墜著玉珠,下頭掛著鈴鐺,看上去像是造型特別的風鈴,她推門而入,瞧見了滿眼的玉。

  難怪姑娘名叫玉子,又難怪她配一日千金,屋內的桌椅板凳無一樣不帶著玉飾,就連插花的瓶子都是金鉤花,玉雕鳳的。迎面而來還有檀香味兒,一陣古琴聲響起,珠簾後頭跪坐著個穿著紅艷衣裙的女子,檀香點在她的旁邊,琴聲從指間流出。

  姜青訴走到桌邊坐下,一揮衣袖門從裡頭關了起來。

  女子曲子沒斷,一曲結束後這才款款站起來,纖纖玉指撩開珠簾,出來見到姜青訴時愣了愣。

  姜青訴也愣了愣,這姑娘長得的確漂亮,一雙媚眼勾魂攝魄,紅衣似火,僅一根玉帶系在腰上,姜青訴瞧見了她手上墜著鏈子,鏈子下頭掛了一顆約莫蓮子大小的玉珠。

  白球的內丹就在她的手上,難怪這也不算傾國傾城之貌的女人,居然有令人心醉神迷之效。

  只可惜,姜青訴是個女人,不吃這一套。

  「我原想許是位公子,卻不想是位小姐。」玉子坐在桌子對面,掩面輕輕笑了起來:「我不曾與女子同房過,恐怕今日這千金小姐可以帶回去了。」

  姜青訴晃著扇子道:「千金我可不要,只需你給我一樣東西。」

  「哦?」玉子眼眸一亮,沒人會與錢過不去。

  姜青訴的扇子朝她手腕上掛著的內丹一勾:「我要這個。」

  玉子頓了頓,收回了手:「這東西不值錢,小姐看走眼了。」

  「這原也不是你的東西,如果你不給,不要怪我強取豪奪。」姜青訴放下了扇子,臉上已經沒有玩笑的態度了。

  「萬事好商量。」玉子笑了笑:「既然你喜歡,給你就是了,我拿個盒子幫你裝起來。」

  姜青訴見她起身去梳妝檯上拿盒子,心裡古怪,難道玉子不知這是五尾狐妖的內丹?

  玉子捧著紅木盒扭著腰身走過來,盒子放在了姜青訴的跟前,對著姜青訴,她抿嘴低眉一笑,打開盒子的瞬間,盒中煞意驟然湧出,紅火將半間屋子燒得通明,姜青訴拿起扇子只來得及遮臉,手臂與身軀全被煞意侵襲。

  她連連往後退了幾步,火舌攀上了她一身白衣,姜青訴頓時覺得半邊身體都痛得厲害,就像真的置身在火中一般。

  玉子緊緊握著手中內丹,睜大了眼睛看向這順著房屋牆壁一路朝姜青訴過去的紅火,火勢越來越旺,她心中狂跳。

  守在屋外正無趣的沈長釋察覺不對,回頭一看,滿眼煞意,他頓時渾身發寒:「白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