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時候,逃婚並不是什麼讓人驚掉下巴的大事。«-(¯`v´¯)-« ➅9𝐬Ⓗ𝔲𝓍.cⓄ𝐌 »-(¯`v´¯)-»
但對於一個國家來說,這簡直聞所未聞!
壽春高堂邃宇,壁上飛獸仙雲、異境奇文。
臨到戰爭關頭,世族中促戰的人多了些,不少人開始擔心起楚國的基業,比如屈氏。
「永安公主膽敢逃婚,將我楚國王室顏面放在何處?!」為首的屈氏大臣歷來與項氏交好,秉持了一貫仗義執言的風格。
「是啊,大夫說得不錯。秦軍本就藉口鎮壓昌平君之叛亂,如今更是虎視眈眈,大將軍說得不錯,這非空穴來風!秦國公主定然知其內幕,這才如此囂張!」
羋猶扶著額頭,聽朝臣在下面吵,嬴荷華的消息對他沒有什麼衝擊力。
他在略微的驚訝之後,不免鬆了一口氣——至少杜絕了嬴荷華嫁過來之後會殺了他的行為。
楚國士子們早聞西北之地的秦國與楚國一直奉行的政治色彩不同,更是不願意秦楚開戰,能再這樣拖一段時間,就徹底拖下去吧。
王宮
昭蓉雖然穿著繁複宮裝,但她極利落地打開手上的文書,一改在羋猶面前溫柔弱之態,飛快地掃視諜報信息。
昭陽則坐在一旁側案,他想著方才朝會上的吵嚷,又因年紀大了理不清其中多雜的東西,但他想起老友曾耳提面命的提醒之言。
昭蓉看見昭陽對呈上來的文書表露出和羋猶一樣的迷茫,頓時生了火,面對這個向來以趨利避禍著稱的父親,又不免唉聲嘆氣。
「父親啊,當日我就和您說過,嬴荷華和張良這兩人八竿子打不著。結果您非要聽信范增之言更了檄文內容。這下好了,嬴荷華受了氣,放言連秦國也不回了。現在她這麼一鬧……秦王把氣全撒在楚國上頭!」
昭陽用布滿皺紋的手顫抖地端起漆盞抿上一口。
他沉吟道:「范增不會錯。」
昭蓉瞥了一眼昭陽,「您怎麼還執迷不悟?就因為范增當年說李斯當殺?」
昭陽想起了三十年前的事情,恍然間嘆了口氣。
「可我不如魏國的公叔痤啊,我沒能看出李斯之才,沒能提醒我王殺了他。」
昭蓉輕笑一聲,扭頭又看到昭陽死氣沉沉的模樣,終究是忍不下心,安慰道:「父親乃是大夫,本就不用對上蔡一個倉廩小吏上心。誰能知道他會平步青雲成為如今的秦國廷尉。這與您沒有任何關係,您也不該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范增之言無外乎是個巧合。」
昭陽聞言只有嘆息。
人老了之後常常唉聲嘆氣,本質上,他就不像魏國人,他不是公叔痤,也不是魏國近年的丞相顯也。
楚國人有著獨特的思維方式與行為模式。
楚國八百年的沉澱造就了他們。
到了這時候,昭陽仍下意識地認為家族重要。
昭蓉見父親復又翻起了書簡,直言道:「父親,你看吧,張良下獄之後,永安沒有回咸陽的舉動,這還不能說明範增的判斷有誤?原本乃永安理虧,現在她反說我們造謠誹謗!」
昭陽渾濁的眼睛忽然又多了一點複雜,「陳郢之事,永安本該與負芻合力。她卻選擇與大王相議,這不通。」
昭蓉勾起了一個諷刺的微笑。「父親如何想不通?負芻對她頗有興趣,然而年輕,往後自然少不了要納妃。而大王不同,大王對小公主寬容。大王假年後,她就能做太后。」
只有太后有掌權的資格。
昭陽終是見得多了,「艷情之事不足為怪。可大王與永安說過,以後她可擇養兒子與她撫養。她不可能放棄到手就來的東西,逃婚,此舉可謂匪夷所思。」
同華殿陷入寂靜之際,又有人送來一道軍況書。
昭陽已然顯露疲態,看也不想看,因為前五道都是昭氏,景氏在項燕軍中又出了什麼事,又如何被項燕調到他們不願意去的中軍。
直到昭蓉將這一筒軍況書讓侍人呈給他。
深藍色的水紋流雲漆盒上一隻沉甸甸的銅管。
【楚有背盟之疑,我王寬宏,責軍以問】
昭陽看後氣得咳嗽起來!
他顫巍巍地站起來,言辭激動。「歷代秦王都不是省油的燈,嬴政更是如此!嬴荷華,她還敢堂而皇地逃婚!是啊,他們哪裡輪得到受他人威脅!」
昭陽耳鳴很多年了,耳畔好像又突然響起了嬴荷華的聲音。
她在陳郢王宮對負芻說的那句話,昭陽耳朵似乎就好了那麼一瞬間!
這一刻,大腦的回音驟然讓昭陽明了——您別忘了,我姓嬴。
無數個光暈聚攏又散開!
嬴荷華濃麗奪目的身影化成一朵巨大的紅花,突然!花朵在他眼前爆裂成碎片。
這對一個養尊處優的楚人,躺屍了快六十年的老人來說相當不易!
尹昭陽徹底醒了!!
「昭蓉!永安根本不在意你和她爭王后之位。」
他怒吼著。
覺醒對年邁的昭陽來說是致命的!
「父親!」
昭蓉要去扶,但被昭陽一把拂開,他幾近癲狂地握著手中的文書,用力地往地上砸去。
「景巫和我啊,我們……這是在把楚國往火堆里送啊!」
「父親?」昭蓉看著父親的失態,春申君黃歇當令尹時他沒動,李圓當令尹的時候他也沒動,他這麼多年畏畏縮縮地過了,今日這樣反常。
「大巫去往代地多日不返,難道是他背叛於我們?」
昭陽搖頭,已然上氣不接下氣。
「蓉兒,你還不明白嗎?!嬴荷華一開始壓根兒不想做王后!她想殺的大概從不是負芻,是羋猶!是我們的大王!誰是大王,她就要殺誰!」
昭蓉愣住,「父親?您是說。他們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的,他們為了這個目的……嬴荷華為了這個目的,不惜用自己的婚事設計?」
「不,不是嬴荷華,是嬴政。」昭陽四肢驟然僵硬,顫抖,「無論誰是楚王后,嬴政都要滅掉楚國!而……嬴荷華,她的野心和嬴政是一樣的。」
昭陽有口氣提不上去,眼睛死死地盯著大梁,上頭飛舞的鳳凰令他眼花,他眼前出現了幻覺……大概是幻覺吧……他看到一條盤踞在邊陲的黑色猛虎吞噬了鳳凰,然後衝上九霄化成金色長龍。
「呵呵呵,項燕那小子說得不錯!秦國虎視眈眈,不會想要和楚盟好!為何要讓我眼睜睜地看著……看著我昭氏族親全部席捲在這場戰爭之中,卻讓秦國占儘先機,令楚國失去備戰的機會啊!」
昭陽的力氣用了大半。
「您怎麼也開始聽信項燕那話了?開戰只會讓楚國國力削弱。」
昭陽絕望地仰起頭,極致的痛迸發在他的大腦!
氣血反逆。
一口鮮紅的血從喉腔噴出。
「父親!」
昭蓉奔在他側。
昭陽老淚縱橫,「嬴政要的不是,絕不是三晉……秦國,秦國要的是整個天下!」
他扣緊了案桌。「蓉兒,你馬上修書給……給你兄長,告訴他,一切聽命於項燕,別像以前和項氏作對……你要提醒你兄長,千萬自保,勿……勿要激進……千萬不能阻止嬴荷華在楚國境內的活動……她激怒楚軍速與秦戰。那會越來越糟!」
看清一切後,空曠的大殿落入死亡的寂靜。
「父親,嬴荷華逃婚在先,何要放過她?不能這樣簡單地放過她!」
昭陽看著昭蓉依舊略顯迷惘的眼神,他卻再也說不出來任何話。
昭陽這一吐血,回府一躺,再也沒有起來。
昭蓉與其父截然不同。
她不喜歡共存,而傾向同歸於盡。
更大算計開始醞釀。
而另一個更加荒唐的消息不脛而走。
——【永安逃婚之前就已身懷六甲】(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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