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我會不擇手段

  第299章 我會不擇手段

  分明不熱,卻烈日當空,灼燒著她的皮膚。¤ (¯´☆✭.¸_)¤ ➅9şℍย𝓧.ςσΜ ¤(_¸.✭☆´¯) ¤

  夏季的悶熱已經預見。

  「有多少人?」

  「大約五千。」

  許梔呼吸不暢。

  這五千人並不是最要緊的,而是顯也以此作為聯楚的信號。

  秦國朝堂必令王賁力攻魏。

  她出咸陽時,尉繚說有國策之定,李信將開出大軍,作為她回秦之後盾。

  這二十萬人會被項燕擊潰。

  她這才深刻意識到李賢之言,世上並無兩全之策。

  無數的言語,她所接受的教育讓她保持著慣有的求和之心。

  她不願殺戮,不能血腥。

  顯也拋給了她一個電車難題。

  要二十萬人,還是五千人。

  「公主,魏人入隘關之後,此地便不是潁川郡之壤,而是楚地了。」

  許梔勒住韁繩,眼下的山坳之下能看見蔥翠草叢,蜿蜒行進的魏人。

  此刻,她能請教的人只有自己。

  電車開進之時,綁在鐵軌上的那一個人被果斷放棄。

  她是秦國公主,完全不需要多想,果斷地說出殺這個字,應該是很輕鬆的。

  「公主!」阿枝催促。

  既然顯也把難題給她,她就把這個問題交給他們自己回答。

  這大概就是許梔從尉繚和張良身上學到的融會貫通之策。

  她隨行的軍士比服侍者多上兩倍,尉繚這番用意,自然也是她父王的意思。

  她要讓它派上用場。

  許梔道:「從我隨行之中當即選幾個可靠之人,扮作魏人混入其中,言告魏人大梁被困。」

  「諾。」

  她續言,「待魏民慌亂之際,給他們分別提出兩個選擇。一回大梁,二過此隘。」

  「公主,過隘之後,便是楚境了。此番時機不可放過,若魏人此行去楚公之於眾,列國聞之,公主,我們的計策會毀於一旦。」

  許梔覺得夏風比春日烈。

  守關秦將受永安公主之命。

  「欲過關隘入楚者,一律……殺之。」

  關隘前,鮮血露曬於綠野。

  陳地荒郊出現的這些屍首,著平民的衣衫,並非軍士。

  在外人看來,她已經不是心狠手辣,而是血腥殘暴。

  許多枯綠色的葉片沾上了血,又被風帶了起來,細長的棉草絮落到了許梔的腳邊。

  山坳處廝殺之聲,漸漸平息。

  許梔終於敢呼吸了,但四肢麻木,肩膀抖動,指甲入掌,忘記了鬆開緊握的拳頭。

  她抬首看見澄澈的碧藍長空盤旋一隻禿鷲。

  突然,這隻禿鷲在上升時驟然停止,栽了下來。

  「公主。」

  弓箭發弦聲,來人的聲音從山頭後傳來。

  馬蹄止步。

  許梔轉身,看到不算高的山丘之上露出一抹棕黑。

  日高灼白,他的身影出現在那輪熾陽之中。

  不遠處,還有他帶來的一隊人馬,為首者似乎是呂澤。

  李賢單手握一張大弓,收了箭,勒住韁繩,翻身下馬。

  他一襲楚服,時間靜默,有一陣風從六年前的新鄭路上吹到了他們面前。

  他更加成熟,越發深沉,越發捉摸不透。

  以他的性格,許梔以為他知曉她要去楚國,兩人勢必會大吵一場。但沒想到,她不消刻意避,就能不見他。

  如果不是馮婠說他回了咸陽,她甚至都還以為李賢還在南鄭郡。

  許梔看到馬腿上有粘稠的血跡。

  一黑一紅,山風吹通袍袖。

  自隔幕夜談之後,她與他太久沒有說過話。

  每每她狼狽不堪。

  每每她滿手鮮血。

  每每她表露脆弱。

  他總能確切地出現。

  每一次都是。

  「許梔。」

  但她不想更多的說話。她垂眸,並不知道李賢出現在此到底是因為什麼,他看見她殺了這麼多人,她不知要不要與他解釋,但也不知從何處說起。

  她答應過尉繚,此事該絕對保密。

  「監察還是返回咸陽為好。」

  「公主。」

  李賢走近一步。

  「若無他事,我先走了。羋猶在陳等我,不能誤了時間。今日此地所見,我會為你保密,希望你也保密。」

  羋猶。

  她與他錯肩的那一刻。

  他攥住了她的胳膊。

  許梔微揚首,陽光刺眼,讓他的輪廓也有些看不清,她禁不住蹙緊了眉,「請監察放手。」

  她髮髻上的珠釵晃動不止,那是一串最鮮艷寶貴的瑪瑙寶石,一粒一粒在熾熱烈陽之下紅得刺目。

  許梔再次開口,「呂澤此時當應去魏接洽他的家人。你不該讓他跟你來陳地……」

  他不說話,只靜靜地看她。

  李賢衣襟上仍舊是深黑的流水紋飾。

  他一手握住她手腕,用力展開她握緊的拳頭。

  他隨身拿出了攜帶的藥粉,輕輕擦拭在她手掌破皮之處。

  李賢動作不緊不慢,有點癢,她欲圖抽出手。

  可他攥得更緊,幾番推搡下來,他身前的衣服也推得皺巴巴。

  許梔從來就沒有真正理解過他那雙沉鬱的眼中到底裝著什麼。

  他要再次伸手的動作,讓許梔驟然想起在咸陽的那一場大雨,當下,她下令殺了人,神情恍惚,後退一步。

  「李賢,你不能。」

  他的手僵在半空,兀自笑道:「臣不能什麼?」他不給她逃避的機會,幾步就逼她直視他。

  「你不能見我。」

  「公主希望來此見你的人是他?」

  「子房尚在大梁。」

  「所以他不知道我來見你。」

  許梔很無語,他這是什麼腦迴路。

  「……」

  有時候,李賢真恨她這種淡然無畏的態度。

  許梔又朝他笑道:「我接了盟書,幾月之後,我不會在咸陽。屆時,你要殺趙高還是胡亥,我不會有任何異議。」

  李賢眼神深諳幾分。

  「若臣言告楚王,公主身上有傷,你如何能嫁入王室?」

  當年在新鄭,她的肩膀曾被翎箭穿透,但傷痕淡了不少。

  聽媛嫚說過,有傷者不得入王室。但實際上,她清楚得很,楚國想要這次聯盟,她肩上有沒有傷,都無傷大雅。

  所以她說,「無論我身上怎麼樣,楚國都不會在意。」

  「是這樣嗎?」

  李賢目光落到她臉上,再挪到脖頸,最後放在她肩上,像是狼,發出呲牙的銳光。

  許梔一凝。

  他走近一步,讓她有逃走的機會,壓低了聲音,「區區一個楚國,值得你這樣做?」

  「不只是一個楚國。我一直在想究竟為什麼秦會速滅,……為什麼他會說楚雖三戶,亡秦必楚。我要去楚國親自找一個答案。」

  「楚國沉珂弊政,積重難返。楚人生性散漫,向來民風如此,不好管轄。」

  李賢眼睛看向別處,轉移話題,「若此時來的是張良,你會放棄這樣做嗎?」

  她沉默片刻。「景謙。別想太多了。」

  「臣知道公主想做什麼。」

  「?」

  李賢躬身在她耳側說出那句話,許梔周身一凝。

  半晌,她半信半疑地抬起頭,看著他道:「監察當真不會有礙於我?」

  「臣來幫公主。」

  他目視下面的一片狼藉,「阿梔……」

  許梔止住他。

  「監察既然是來說正事,就不要談及別的。如果你有所逾越,我會讓人把你弄回咸陽。」

  「臣知道了。」他改口。

  兩雙眼睛對視,他眼瞳深如濃墨。

  李賢又忽然笑了笑,他低頭在她耳邊,慢悠悠地說了句拗口的話。

  「Neked, bármit 」

  許梔聽不懂。

  「這是什麼意思?」她問。

  「楚地之民多少是這樣的音調。公主要習慣。」

  他停到她身後,微微彎下腰,呼吸沉在她耳側。

  許梔一僵,「我說了,你不准……」

  「公主髮鬢散亂。」

  他很快立起來,他說得沒一點半點別的意思,全是許梔自己想歪了。她收斂了幾分,「不用管的。」

  「面王,應該得體。公主去陳的路上,所行的是順手之事。可別讓人看出來,公主有惻隱之心。」

  他垂首,李賢輕輕繞住她的髮帶,柔順的頭髮順過指尖。

  在許梔沒看到的地方,他目光之深邃,令夏日炎炎也降溫。

  那句話其實也不是楚話,而是上輩子學來的匈奴語。

  ——「對你,我會不擇手段。」

  「電車難題(Trolley Problem)」是倫理學領域最為知名的思想實驗之一,其內容大致是:一個瘋子把五個無辜的人綁在電車軌道上。一輛失控的電車朝他們駛來,並且片刻後就要碾壓到他們。幸運的是,你可以拉一個拉杆,讓電車開到另一條軌道上。然而問題在於,那個瘋子在另一個電車軌道上也綁了一個人。考慮以上狀況,你是否應拉拉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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