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鮮活

  聽到她這話,李賢勾起一抹很淡的笑意。

  他定住身子,轉過身,輕抬著臉,痞笑道:「公主。臣要回去處理一下。這樣子,明日不知如何面王。」

  幾年間,李賢已與張良身高差不多。

  許梔卻白長了這些年,她堪及他們肩高。

  現在李賢揚了臉,她更看不見他臉上被打成了什麼樣。

  他這舉動明顯是在刺激張良。

  李賢垂下頭,又冒出來一句:「若公主覺得意猶未盡,好在公主的良師已至。臣還有要事,沒辦法與公主再繼續。」

  意猶未盡個頭!繼續個鬼!

  李賢說話時眼神無辜,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怎麼他了?

  他是故意要讓張良覺得她就是個兇惡的上位者,就是有很多玩弄人的手段……

  口不擇言得也太過分了!

  「你閉嘴!」

  許梔氣極,邁步過去,抬了腳就要過去踹他,胳膊被一隻大手給拉住。

  「公主。」張良及時制止了她。

  看見許梔因他而情緒失控,李賢更得意了。

  他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當,如果可以,他甚至能耀武揚威地向張良更加直接地表達快意,沖他展現著注視青睞的獎章。

  他可沒學過貴族教習,他當然做得出來。

  張良擋在嬴荷華身前,仍舊溫潤如玉,聲音不起波瀾。

  他掃了李賢一眼,「監察在章台宮面王之前,當收拾妥善為上,切莫驚擾大王為好。」

  李賢瞥眼看了安順地躲在張良身後的人,他眸光一沉,張良一出現,她就開始裝溫柔。

  他輕蔑地笑,「我不怕驚擾,這方面,我更擔心張御史。我不勞煩張御史擔心。」

  這方面的爭奪,早在古霞口之前,李賢就把話擺在面前了。

  他語句朝著張良,視線落在她發上。

  李賢笑道:「雨大,你可別感染風寒了,不然明日存心想抱著瞎操心的由頭出發,也沒辦法。」

  許梔是一點不想聽他們站在大街上冷嘲熱諷。

  怪不得王賁那天說秦人不尚謀而崇武。

  若都這般唇齒相譏,誰能受得了?

  許梔反正沒嬴政那般寬容大度。以至於選擇學會這種挖苦,打不過就加入。

  李賢就像個刺蝟,既然自己不痛快,乾脆到處滾一圈,把刺扎得遍地都是,將自己和別人都戳得鮮血淋漓,大家都不得好,他心裡才舒坦。

  許梔不想躲在男人後面!

  只因為她的袖子被張良背在身後的手給扯住了!

  張良不讓她離開。

  一個已經不好收場,再得罪一個,更是惱火。

  於是,她只好深諳能不出面就不出面,能閉嘴就閉嘴的原則。

  許梔知道張良在言辭鑿鑿之方面,從來就不是個好惹的。

  她用不著自己再出言,李賢就能被說得很不痛快。

  事實證明就是這樣。

  張良揚長避短也能到極致,他清楚,以自己的武功根本打不贏李賢。

  現在在咸陽鬧市,李賢倒是無所謂,他明日就要出使魏國,不能沾上非議,出不得半點差錯。

  但是面對李賢的挑釁,他實在不能忍。

  張良面上柔和一笑。

  「公主尚未及笄,行為舉止不妥之處,皆可算良教導無方。公主此間有何不好之處,良可代之與監察相商。只是若監察再有今日此舉,一通可作藐視王室,良必遞言彈劾。」

  張良此言乍看無恙,處處見機。他認下老師的身份,反倒令李賢更為堵得慌。

  張良「管」她,保護她,教導她,名正言順。

  李賢瞳色一黯,他沒有資格置喙。況且因為許梔沒有及笄的緣故,張良的代理無處尋缺漏,如果李賢還想攀扯什麼,藐視王室這一條罪已經足夠讓李賢鋃鐺入獄。

  張良更是用彈劾來警告了他。

  他們身在咸陽,檢舉諸臣僚,這是張良恰如其分的職責。

  李賢兀自笑了笑,挑眉道:「既然張大人自視作教導有方的少傅,那請張良先生謹記職責。賢還有事,大人請便。」

  他說話時壓下眼,瞟了一眼張良,他再裝謙和寬仁也藏不住眼神中的刀子。

  怎麼說,以牙還牙而已。

  李賢的舌抵了抵下唇邊的傷口,已經不疼了。他在想,許梔還是咬得不夠狠,應該把他咬得鮮血直流那才叫好。

  似乎先天陰暗的使然,又或許是痛苦慣了,如此這般,他才更覺鮮活生動,才足夠讓把死寂的生命塗滿顏色。

  只要摻雜了鮮血,更能證明他的入侵,更能拽拉她的執拗。

  赤紅著,如她那般鮮艷。

  雨後天晴,鬧劇剛好結束。

  一旁只看到了後半場的馮婠有些沒緩過來。

  她身後忽然散了個黑影,冰冷的刀刃貼上了她的後頸,黑影默聲道:「馮家娘子,今日所見,您知道輕重。該不該和王賁言談,相信馮娘子自是明白。」

  「你是誰?」

  「知曉娘子家族秘密之人。」

  另一邊。

  三月熟時,阿枝姍姍來遲,見了她手中之物,方知百果之中誰最先熟。

  阿枝走了兩炷香的時間,她也吩咐了暗衛隨時在側。

  只是見阿夭姑娘,而今張良在側,這已經感覺有些不對勁。

  小公主的臉上落著複雜的神色,阿枝認得她手裡那把傘。

  那是李賢在蜀地常用的傘。

  雨後的商賈們抓緊了閉市之前的最後半個時辰,張羅著重新支撐起了草棚子,不少的攤位上都擺出了蓑衣斗笠。

  阿枝什麼都不問,從胳膊上取下挎著的小籃子。

  「公主,您要的櫻桃。」

  許梔嗯了一聲。她本是要拿這籃子東西去王賁府上,給那個貌美的馮婠,順道探問些東西。

  現在,許梔完全不需要去送這籃子櫻桃。

  她上了自己的馬車,朝著張良道:「我有話要說。」

  張良因羊皮卷的事情,多少有些心事重重。

  就連上了馬車,他眼睛都如寒潭至深。

  許梔理解成,張良對她之行為相當不滿。

  「公主要說什麼?」張良等著她解釋剛才在雨里是怎麼回事。

  許梔卻不知道從何說起,何況,張良把羊皮給送回御史府的事情,她還沒和他說個所以然。

  至今她都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靠近他,他就跟身上長了痱子一樣,非要往一旁挪,說什麼——荷華,你便站定說,莫離我太近。

  以前也罷了。

  合著自從上次去了張家回來之後,他又開始了,因為是被她整怕了?

  那張清峭俊秀的臉還是延續著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

  她因李賢的所作所為還沒消氣,更不想去看張良又流露出了多少對她的不滿。

  許梔神色懨懨地抱著竹籃,沒好氣地開口,「我忘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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