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浮雲流動

  「確實是件好事。」

  許梔想起之前見過的鄭國,她也想起了另一個人,「鄭國應該已經在咸陽了吧,若有可能,你可以提前去接觸一下我曾說過的張蒼。」

  「公主不怕我會殺了張蒼?」

  「廷尉丞左右不想得罪人,你既在廷尉獄容得下張良。張蒼,你不會輕易動手。」

  李賢笑了笑,「我以為你會認為我去殺張良。」

  「我的確這樣想過。」她看到他的眼中有浮雲流動,河水依舊冰封。

  正因執念存於世間,微末的光亮才可能驅散靈魂的晦暗。

  她望著他,「但我看到你的時候,我便知道,你不會。」

  李賢其實希望她能藉以這件事對他產生誤解,那麼他便能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屈從於黑暗與內心的欲望。

  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直接拋棄所謂的禮義廉恥,他篤定,他一旦決定有必須想要得到的東西,他便能得到。

  她發間那支瑪瑙紅的朱釵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他多想要用不堪的手段徹底把這一抹光給占為己有。

  但她烏黑的眼瞳中偏偏不帶任何的雜色,縱然已沾上不少的寒意,但看著他的眼睛仍舊純淨如昨。

  「如果你要動手,早在古霞口冰河之中就大可以殺了張良。」

  許梔抬頭看著李賢,見他眼神鬆動,她走近一步,笑道:「無論怎麼樣,我與你之間才是最坦誠的不是嗎?」

  「何為坦誠?」

  許梔道:「我在前朝需要你,而你在王室需要我。除此之外,我們甚至對對方的心意都如此了解。這不算坦誠?」

  李賢覺得她的眼神中有著令人燒灼的烈火。

  除了她,世界上哪有人可以把對愛情的籌謀與政治的較量擺在明面上說。

  故而他也保持了一慣的談判語調,他笑得酸澀,「公主既然說過自己不是個喜新厭舊之人,還望你在覺得我尚有價值的時候,各取所需。」

  李賢沒想到許梔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她一把像他那樣攥住他的手腕,「哪裡有什麼各取所需,都是為了大秦。」

  她只能從史書縫隙中散落的灰塵,窺見他的一生。

  如果張良意味著逆轉結局的黑子。

  李賢便是呈現在她面前的棋盤,上面寫著的節點,點著中心,表露著狹隘,還有陰暗。

  這一個棋盤上刀砍磨痕都縱橫網絡,交織成他過去的軌跡。

  滿目瘡痍的人生再能落上什麼棋子?

  只有真正經歷過死亡,才能更好地嚮往生存。

  李賢道:「有公主之言,若荊軻是被推著走……」

  「只要他不願意,縱然是上殿了,我就有辦法保全他的性命。」

  李賢等著她的下文。

  她附耳過去。

  言畢,李賢沉默了一會兒。

  「你確定能說動蒙毅?」

  「我如果不行,便用你的辦法,」她抬首,「但我不喜歡見血,你在外面行事的作風如何我不過問,但還請顧念這是咸陽宮。」

  許梔想到阿枝與她說過的話。

  她低聲,語調緩和,字字句句都是警告。

  「你放在芷蘭宮的眼線還是儘早收去。我要是把他們交給蒙恬,可能就有去無回了。你把他們放在胡良人的宮裡,也比在我宮中合適吧。」

  李賢聽她此話,眼神不動。

  「胡良人。」李賢神色一暗,「我說過有人對你不利,我會殺了他。」

  許梔沉默片刻。

  「先不急。有的事情不需要我們動手。」

  ——

  鄭國遠在涇陽,一頭扎進工程就是好幾年,他的消息十分不靈通,處於閉塞之態。

  他出發來咸陽之前,才看到積壓已久的信件。

  這是朝中的張蒼托人給他寄過去的,張蒼想著他們好歹是同學一場。事情都過去了幾年,張蒼早就忘了這事情,也以為鄭國從別處聽說了,也就沒有再細說。

  鄭國他以為韓非和李斯都已被嬴政處死。

  他這下到了咸陽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一貫是聽風就是雨,心思單純,又不願麻煩別人,自己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他這兩個師兄的墓在哪兒,當即像只無頭蒼蠅一般亂竄。

  上朝的時候,他一股腦地痛哭流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