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還沒說完。

  一直沒說話的趙向鋒突然道，「我以前是把你當兄弟的。」

  不然，也不會休假做任務回來，單獨會抽出時間來，和老周一起來看望受傷復員的高曉建。

  更不會說，在得知陳美娜的事情後，特意和高曉建說，讓對方注意到陳美娜若是遇到困難了。

  和他講。

  可是沒有。

  一次都沒有。

  陳美娜遇到困難他不知道，陳美娜下鄉他不知道。

  更甚至，他上門來和陳家商談提親的消息，也被高曉建給隱瞞了下去。

  趙向鋒是因。

  高曉建是果。

  但是這一顆苦果，最後落在了趙向鋒的頭上，由他來承擔。

  他和陳美娜的錯過。

  他自己有問題。

  高曉建也在中間有著大問題。

  事情本可以不這樣，但是卻成了這樣。

  這才是最讓人後悔的地方。

  想到這裡。

  趙向鋒抿著唇，壓抑不住怒火，他如雷霆一樣的拳頭，就砸了上來，直衝高曉建的面門。

  「這一拳是為了我。」

  「這一拳是為了我把你當兄弟。」

  冷冽的話，果決的拳頭，在這一刻交融在一起。

  「高曉建，從此之後，你我陌路。」

  三年戰友情，在此刻分崩離析。

  高曉建被打的眼冒金星，甚至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在黑省798駐隊的時候，他的身手就比趙向鋒差不少。

  再加上受過傷退役回來，他如今簡直是被趙向鋒壓著打。

  更讓他難受的還在後面，當他聽到趙向鋒的話後，整個人徹底僵硬住，一股恐慌襲上心頭。

  沒了趙向鋒，那他轉業的工作，再也沒了能夠轉圜的餘地。

  「老趙，老趙你聽我說。」

  「我真的知道錯了。」

  高曉建顧不得去擦，自己鼻子上留下來的血漬，只是一個勁的朝著趙向鋒道歉。

  趙向鋒看都沒看他，直接朝著苗銀花走去，低著頭，語氣真摯，也帶著幾分懊悔。

  「嬸子，是我識人不清，做事不夠周全，這才造成今天這一幕。」

  「責任在我。」

  「不怪你。」

  苗銀花捶了下胸口，她恨不得上去把高曉建給生吃了才好，也怨自己之前做了缺德事，這才留下了這麼大一個隱患。

  一因一果，自有定奪。

  苗銀花嘆口氣，「你來了，我們沒遇到，這是怪我們沒這個命。」

  「你跟高曉建說了，他卻沒和我家美娜說，這是我家美娜的命。」

  「人啊，得信命。」

  這裡面但凡是遇到上了，說了話，就不至於是這麼一個後果。

  怪趙向鋒嗎？

  可是人家來了，來的還不止一次。

  怪高曉建嗎？

  有，但也沒有，他們當初從高家把趙向鋒給截胡過來，似乎就註定了這個結果。

  還是怪自己不該去買糧食嗎？

  可是，也不該的，她要給閨女準備下鄉的糧食。

  這是下鄉的本錢。

  在這一刻，苗銀花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認識到。

  她家女兒的命，好像就是要下鄉的。

  這裡面一樁樁，一件件但凡是有一點的置喙的餘地，都不至於走到這一步。

  可是老天爺一點機會都不給。

  趙向鋒抿著唇，一言不發，聽到苗銀花這話，他心裡也越發懊悔。

  但凡是他多跑幾趟，或者是沒那麼信任高曉建，事情就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他從未想過陳美娜會下鄉，所以才會在今天來提親。

  他更沒想到陳美娜竟然有這種魄力，在面對薛東來的逼婚，直接轉頭報了下鄉。

  一了百了，從根源上把問題解決了。

  這讓趙向鋒來提親給她撐腰幫忙，成了一個笑話。

  她根本不需要他幫忙!

  當認識到這個問題後，趙向鋒的內心有一種詭異的直覺，就好像這才是真正的陳美娜一樣。

  一個和他印象中不一樣的陳美娜。

  見微知著。

  陳！美！娜！

  趙向鋒舌尖抵著上顎，滾了又滾。

  把陳美娜這三個字，叫了又叫，仿佛要印刻在心肝上才好。

  若說之前還只是出於責任才來提親的話。

  那麼這會的陳美娜在趙向鋒的心裡是不一樣了。

  像是那種貓抓癢，抓了就跑的那種失落感。

  襲擊了趙向鋒的心頭，讓他有一種既失落，又期待，又複雜的感情。

  看到他這個反應，苗銀花還有什麼不明白呢？

  「我家美娜和你有緣無分，趙營長，你來晚了!」

  哪怕是在稀罕趙向鋒這個金龜婿，但是苗銀花也不得不承認。

  錯過就是錯過了。

  待弄清楚內心的認知後。

  「不晚。」趙向鋒一掃之前的失落，突然問道，「您是說她是今天走的？剛走？」

  苗銀花點頭。

  「下鄉去的哪裡？」

  「去的海島。」

  海島？

  趙向鋒咀嚼這兩個字。

  他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上次陪著弟弟去知青辦的那一次。

  他撿起來的或許就是陳美娜的下鄉申請書。

  想到這裡。

  趙向鋒待不住了，掉頭就走。

  走到一半他又回頭朝著苗銀花道，「嬸，我就問您一句話，您滿意我這個女婿嗎？」

  苗銀花沉默了下。

  實話說，趙向鋒的家世到外貌，在到職業為人，都是頂頂優秀的。

  他要真和美娜結婚了，那她家閨女才是一輩子衣食無憂。

  而且，按照趙向鋒的這個厲害勁，想來也能護著她家美娜，這一身好顏色。

  但是，苗銀花思前想後道，「滿意歸滿意。」

  「但是我有個疑惑。」

  「您說。」

  「你既然打算提親，為何不早點過來商量？」

  趙向鋒被問了，他低聲道，「我想把所有的東西都給準備齊全了，拿著誠意再來和您商量。」

  他也確實是這樣做的，先準備了彩禮，在提前過來商量。

  在他看來，這是不打無準備之仗。

  就跟他在部隊一樣，每次上戰場之前，都會檢查槍枝彈藥，是否齊全，供應配給是否跟得上。

  只有這些東西在了，他上戰場才會安心。

  在趙向鋒的眼裡，提親等於上戰場。

  他要準備東西，當然是準備的越多，成算就越大。

  活的希望也就越大。

  被丈母娘看上的機會也就越大。

  本質來說，二者一樣。

  苗銀花看他這樣，嘆口氣，「你父母沒和你說過，要雙方見面商量提親的日子，在敲定提親的細節和彩禮物件？？」。

  趙向鋒搖頭。

  這是他頭一次茫然起來，人情世故這些這麼多年來，都是他一個人摸索的。

  說白了長輩雖然有，不管是爺爺還是父母都一樣。

  他有父母，但是對方遠在西北科研基地，對方又是科研狂人。

  自己親生的孩子都顧不上，更別說未過門的兒媳婦了。

  這些人情世故，他們自己都不熟悉。爺爺是個老頑童，這些是一概不管的。

  至於趙向鋒這個第一次提親的人，也是個傻登登。

  從彩禮到提親，所有的都是他一個人張羅，他也習慣了自己做決定，但是萬萬沒想到，提親裡面還有這麼多竅門。

  以至於吃了這麼大的一個悶虧。

  沒有父母領路的孩子，總歸是要吃虧的。

  哪怕是天才如趙向鋒也不例外。

  聽他說完這些，苗銀花倒是覺得這孩子可憐了起來。

  「孩子，你——」

  她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麼好，說對方父母不負責嗎？

  也不是，對方心繫國家，犧牲小家。

  說趙向鋒沒有誠意嗎？不不不，對方誠意滿滿。

  想到這裡，苗銀花嘆口氣，拍了拍他肩膀，「我同意你和美娜的提親，前提是你把她給找回來。」

  趙向鋒聽到這話，如釋重負的笑了，「您放心，我一定把她找回來。」

  他丟下這句話，便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如果陳美娜去的是海島的話，那就是和小括和小青他們同一班的火車。

  他還有半個小時。

  他要抓緊時間了。

  話落他一陣風一樣跑沒影了。

  周衛國發誓，上一次看老趙跑這麼快，還是在戰場上。

  他抱著剩下的腿兒，嘟囔一句，「怎麼了這是？」

  「你是不是忘記了啊？是你提親，不是我提親啊。」

  這當事人都走了。

  就他抱著剩下的三十二條腿算是怎麼回事？

  一回頭。

  就看到苗銀花盯著他，周衛國下意識的把東西往一放，一蹦三尺高，「老太太，你可別看我，我不是你女婿。」

  「剛走的那個才是。」

  他今天真是被弄出陰影了。

  女婿認錯，新郎官也是弄錯。

  苗銀花說道，「我知道。」

  她還認識周衛國當時在高家的時候，對方和趙營長一起，也同樣是高家的貴客。

  「你坐著先休息一會吧。」

  「看下，趙同志能不能把我家美娜給追回來。」

  周衛國，「你家陳美娜去哪裡了？」

  「海島。」

  周衛國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他三年的臭襪子不用洗了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