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買得起肉嗎?(催更好評加更)

  陳美娜抬眼看著他,眼神鼓勵,「我們進去看看,沒人會笑話我們,當然,會笑話我們的人,他們照樣也買不起。」

  十來塊錢的一隻烤鴨,就是裡面的服務員也買不起。

  不知道為什麼,陳美娜的話好像有魔力一樣。

  陳三哥也沒那麼怕了,只是,跟著她一起進去。

  全聚德裡面的服務員,便喊了一聲,「同志,要點什麼?」

  陳三哥自卑的不敢和對方對視。

  因為他口袋裡面沒錢沒有底氣,更怕對方看穿了他的貧窮。

  陳美娜拍了下他的手,「三哥,我們要什麼?」

  她是故意在帶他。

  陳三哥嘴巴像是黏膠水了一樣,好半晌,才張嘴,「要烤鴨,多少錢?」

  「四塊錢半隻,八塊錢一隻。」

  聽到這個價格,陳三哥愣了下,似乎也沒他想像中的那麼貴?

  他還打算攢夠一年的錢,最少帶兩張大團結,在踏進全聚德的門。

  沒想到,竟然只要四塊錢就能買半隻了?

  那豈不是說,他一個月的工資能夠買兩隻烤鴨啊。

  在陳三哥發呆的時候。

  陳美娜便說,「我們要一隻烤鴨。」

  門洞裡面能夠看到廚房的情況。

  一隻只金黃色的烤鴨掛在窯爐裡面,滋滋冒油,刺啦一聲,滴落在下面的鐵槽裡面。

  烤鴨的油自然是不能浪費的。

  所有的都被收集了起來。

  香啊。

  香氣撲鼻。

  烤鴨的肉香味,霸道的往鼻子裡面鑽。

  這是陳美娜來這裡這麼久,第一次這般直觀的看到這麼多做熟的肉,她數了下,三個窯爐裡面少說有二十來只烤鴨。

  「我們要一隻——」

  這話一落,服務員就就進去裝了,和後世一樣剛從窯爐取下來的烤鴨,直接要被剁成塊,裝到牛皮紙袋子裡面。

  卻被陳美娜攔住了,「不要剁開,我們要一整隻。」

  那種儀式感,或許只有對於嚮往過很久,卻吃不到的人,最為明白。

  「好的同志。」

  對方迅速用牛皮紙袋子,包了兩層遞給她。

  陳美娜特意推了下陳三哥,「接著呀?」

  陳三哥這才回過神,接過烤鴨踏出門檻的時候,陳美娜能夠察覺到,三哥之前佝僂的背挺直了幾分。

  離開了全聚德。

  陳三哥還不忘回頭看一眼,他喃喃道,「原來,我也買得起啊。」

  他經過這裡無數次,每次都在門外觀望。

  原來——

  這裡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貴啊。

  陳美娜懂他現在的心思,只是,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什麼話都沒說。

  再多語言在這一刻都是蒼白的。

  窮人家孩子的自卑和嚮往,都在這一刻被展現的淋漓盡致。

  有錢的人哪怕是兜裡面沒有錢,他也敢進全聚德的門,因為他有底氣,那是金錢所滋養出來的自信。

  而沒錢的人,哪怕是兜裡面拿一百塊錢進去,他也沒有底氣。

  他怕自己錢不夠,怕被對方看穿自卑和窮酸。

  甚至連開口都要鼓足勇氣,那是僅剩的微弱的自尊心。

  回去的路上。

  兄妹兩人都很沉默。

  「三哥,以後我們會很有錢的。」

  陳美娜輕聲道。

  陳三哥咧嘴一笑,「我相信。」

  *

  杏花胡同大雜院,因為今兒的是端午節,家家戶戶的蜂窩煤爐子上,都做起來了好飯菜。

  有炒豬皮的,有炒雞蛋的,還有熬了大骨湯的。

  薛家條件最好,齊春梅甚至還買了一塊五花肉出來,特意拿到了天井水池子那清洗。

  肥瘦相間的五花肉,被她拿在搪瓷盆裡面,反覆揉搓。

  在大院的鄰居羨慕下。

  她說,「要不我怎麼說運氣好呢?我們合作社進了一頭大豬肉,我直接搶了三兩五花肉,花了五毛錢。」

  有人就誇了。

  「還是春梅你工作好,也便利,不像是我們想買肉也買不到。」

  齊春梅心裡切了一聲,他們那是想買嗎?

  明明是買不起。

  說的倒是好聽。

  「不過,春梅,這幾天怎麼都沒看到你家東來啊?」

  提起兒子,齊春梅心裡就有氣,兒子為了向陳家提親。

  他把全家所有的存款拿去買三轉一響不說。

  連帶著端午節買不到車票,直接被耽擱在津市了,大過節的都回不來團聚。

  就剩他們老兩口在家,孤獨獨的過節不說。

  本來可以買一斤的,家裡錢實在是不趁手,最後就買了三兩肉。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老陳家的小閨女。

  陳美娜!

  齊春梅特意找了一圈,沒找到陳美娜,而是看到了拿著海帶出來清洗的苗銀花。

  一看到她,齊春梅特意把搪瓷盆的五花肉,給提了起來跑到了苗銀花面前。

  她上下眼皮子一掃,嘖嘖道,「苗銀花啊,你這大過節就只買了一塊海帶?這也太窮酸了吧?」

  苗銀花也沒想到這麼巧,她是因為閨女中午不回家吃飯。

  全家涼拌一個海帶就夠了。

  但是,沒想到遇到買肉了的齊春梅。

  她不稀得搭理她,不管是齊春梅,還是薛東來。

  都是苗銀花極為厭惡的存在。

  她直接繞開齊春梅,就去天井水池子那洗海帶。

  哪裡料到齊春梅,特意跟在她身後,探頭看了下她的搪瓷盆。

  哎喲了一聲,噗嗤噗嗤地笑。

  「大伙兒都來看看啊,這大過節的陳家弄了什麼好的?」

  她還特意伸手在苗銀花的搪瓷盆裡面,把海帶挑的高高的。

  「這過端午就咸不拉幾的海草啊?連個葷的都沒有?我家買了三兩五花肉,豬皮切下來送你,要不要?」

  這是羞辱人。

  尤其是大雜院就這麼巴掌大,大晌午的都在水池子這裡拾掇吃食。

  被齊春梅這麼一嚷嚷,大家頓時探頭過來。

  苗銀花拉了臉,沒看鄰居,而是炮火對準齊春梅。

  「齊春梅,你沒事找事是不是?」

  齊春梅被凶了,不止不氣,還一臉張狂樣兒。

  「買不起就直說,還我找事?是我讓你大過節的吃海草嗎?」

  她拎著一塊巴掌大的五花肉,搖頭擺尾,得意洋洋。

  「肥肉往鍋裡面一放,刺啦一聲,香的整個大院都聞的到,不知道你家會不會欠的流口水啊?上回吃肉還是去年過年吧?」

  「要我說,你乾脆把陳美娜嫁我家好了,不說別的,嫁到我老薛家,我們吃肉給她喝口湯不是?」

  苗銀花氣的渾身發抖,沒有這樣羞辱人的。

  看她這樣。

  齊春梅越發覺得往日被壓制的大仇得報,痛快的要命。

  她當場扔了海帶,特意把那塊五花肉懟到苗銀花面前。

  那得意那囂張。

  「怎麼覺得我說話難聽?」齊春梅張狂道,「那你倒是買啊,你買的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