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沒法子，她退而求其次，買了豬下水，也就是豬大腸一副，豬肝一副，豬肚一副，這些不要肉票，五毛錢就買了一堆。

  今天端午節，粽子肯定是有的，她媽倒是買了粽葉，但是按照她媽的摳門程度，肯定會用雜糧來包粽子。

  屬於吃一口塞嗓子的那種。

  陳美娜琢磨了下，拉著陳三哥在旁蹲在旁邊等著。

  陳三哥還有些不明所以。

  就見到原本蹲著的小妹起身，拉著一位穿著勞動布，面帶愁容的大姐。

  「大姐，你要買細糧嗎？」

  陳美娜壓低了嗓音。

  大姐警惕地看著她。

  陳美娜笑了笑，她笑起來，月牙彎彎，但是她不知道她自己是美的有攻擊力的那種。

  以至於，大姐的警惕性更高了。

  「是這樣的，我家糧票月初就用完了，想和您換一點細糧的糧票。」

  陳美娜從口袋裡面，露出一角的兩毛錢。

  大姐本來還在猶豫的，但是想到家裡的孩子就饞，那一口糯米包粽子。

  奈何糯米是細糧中的細糧，實在是太貴了，她買不起。

  「你要多少？」她家的細糧的指標和糧票，都攢著在。

  因為太貴了，吃不起。

  陳美娜，「五斤？」

  「你給我五斤的細糧糧票指標，我給你兩毛錢。」

  大姐猶豫了下。

  陳美娜再接再厲，「細糧是兩毛八一斤，這樣，我給你再加一毛，你拿著錢剛好能換一斤細糧，回去給孩子包粽子吃。」

  她像是有神機妙算一樣。

  一下子掐中了大姐的命門。

  這個時間點來這裡買細糧，不做她想。

  陳美娜最大的一個優點就是洞察人心。

  對方終於下了決心，「成。」

  五斤細糧指標換三毛錢，夠買一斤糯米，少說包七八個粽子，夠家裡孩子吃了。

  於是，就這樣雙方都很滿意。

  等陳美娜轉頭回去的時候，陳三哥瞪大眼睛，「還能這樣？」

  陳美娜揚著下巴，「這叫特定場合，特定人群，特定交易。」

  但凡是換個時間點和場合，她今天都不會成功。

  「三哥學會沒？」

  陳三哥嗯了一聲，「美娜，你什麼時候這麼聰明了啊？」

  陳美娜心裡咯噔了下，恬不知恥道，「一直都是這麼聰明好嗎？」

  陳三哥想了下，也是。

  陳美娜拿著之前換來的糧票，去了隔壁的糧站，買了三斤細白米，兩斤糯米。

  五斤糧票用的乾乾淨淨。

  完全沒有任何保留。

  看的陳三哥，「就不留點，你下鄉用？」

  陳美娜，「不了，我走之前，在家全家都吃頓飽的，吃頓好的。」

  按照她的記憶，家裡已經好多年沒吃過細糧了。

  基本上都是棒子麵，大碴子粥。

  陳三哥一下子說不出話了。

  一路上跟著妹妹去買買買的心情，也沒了幾分。

  「三哥，不要這樣，我下鄉是好事，大家都能解脫。」

  她走了。

  薛東來才會真正的放過陳家。

  「我和你一起下鄉吧。」

  陳三哥像是終於做了決定。

  「我把修車鋪子的工作辭了，和你一起下鄉。」

  陳美娜，「你瘋了？你那工作是媽當時找了不少關係，送了不少禮，才把你弄到修車鋪子的。」

  這年頭在四九城，想有一個工作，那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苗銀花倒是想給陳美娜也活動一個工作的，但是奈何沒有合適的。

  女兒不像是兒子，能吃苦，有著一把子力氣。

  陳美娜被苗銀花養的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曬個太陽都恨不得曬脫皮。

  這也就把她養成了四肢不勤，好吃懶做的極品。

  陳三哥耷拉著腦袋，「那也不能看著你一個人下鄉。」

  他其實考慮過好久，他跟著一起下鄉是最合適的。

  「不行。」

  陳美娜拒絕的乾脆，「你要在家。」她看著他，目光盈盈，「三哥，你最貼心，你要在家，替我孝順媽。」

  「平日裡面多站在媽的角度思考下，多替媽說說話，媽一到落雨的天氣就腰疼肩膀疼，你多給她揉一揉。」

  陳三哥苦笑下，「媽平時最喜歡你，不是沒道理的。」

  這些細節他們幾個兒子，沒一個能注意到的。

  陳美娜，「家裡走一個就夠了。」

  她垂眼，陽光下她肌膚白的扎眼，仿佛在發光一樣，「都走了，媽會更不習慣的。」

  她當「陳美娜」十一天，卻已經徹底成為了那個陳美娜。

  而苗銀花也是她的母親。

  一個她真正意義上認可的好母親。

  陳三哥不再說話。

  這個話題太過沉重。

  剛好有人挑了兩大水桶進來，陳美娜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是賣魚的。

  「同志，這魚怎麼賣的？？」

  「都是草魚，算你四毛一斤。」

  陳美娜算了下，這草魚大的一條七八斤，小的也有四五斤，差不多一塊多一條。

  比肉要便宜不少。

  「我要這條。」

  對方麻利的給她稱了，「你也是運氣好，遇到我剛送魚進去，但凡是晚點，怕是就只買個魚鱗了。」

  「四斤一兩，我算你四斤，給我一塊六。」

  陳美娜利索的付錢，她在盤算她的捕魚達人技能。

  若是去了海島之後，是不是能夠讓她徹底實現吃魚自由，並且，靠魚實現財富自由。

  當然，想遠了。

  陳美娜收了魚，是用草繩串了魚嘴，所以還挺重。

  陳三哥立馬接了過去，「魚肉了，肉有了，咱們可以回家了吧？」

  陳美娜搖頭，「不不不，還差一隻烤鴨。」

  來四九城這麼久了，沒吃上本地的烤鴨，真是一大遺憾。

  「好了，在去買一隻烤鴨，我們就回去。」

  她饞烤鴨饞了好久。

  陳三哥還猶豫。

  「想不想吃？」陳美娜饞他。

  「想，咋不想。」

  「就是太貴了。」

  雖然他們都是地地道道的老四九城人，但是全家都沒真正意義上吃過一次北京烤鴨。

  「想吃就行了。」

  陳美娜讓三哥騎車帶她，去了王府井的全聚德，這邊不用排隊。

  實在是從一開始就把普通人給隔絕在門外了。

  還沒進去，老遠就聞到了烤鴨的香味，陳三哥狠狠地吸鼻子，「真香。」

  以前饞肉的時候，就來附近轉一圈，聞一聞烤鴨味，仿佛就跟吃過了一般。

  「真買啊？」

  眼看著妹妹要進去，陳三哥問了一句。

  陳美娜點頭，「自然。」

  「走吧，三哥進去看看。」

  陳三哥有些自卑，還有些怯場，以至於他連台階上的門檻兒，都不敢踩上去。

  因為，這高高的門檻兒，就是全聚德區分普通人的存在。

  「太貴了，我們走吧。」

  陳美娜低聲說道，「三哥。」

  她知道三哥的心思，因為窮怕了，以至於走在那種貴點鋪子門口，都有一種緊張和自卑感。

  生怕對方注視他。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她當年也經歷過。

  「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