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一眼宋逸成,連忙跟著爬了上去,宋逸成在原地看著她們離去,這裡已經離五佛寺不遠了,他還有許多事要處理。
許久,男人輕輕嘆了口氣,下山而去。
五佛山因太后禮佛,除了守山的侍衛人煙罕至。
夏錦嫻跟冬青說說笑笑,走走停停,在落幕時分總算爬到了寺外。
走完最後一個台階,左右兩旁跟山下無異,都是稀疏的樹木,前面朱紅色的牆旁有一道不大的圓栱門。
在往上隱約可以看到懸掛著的鐘,並沒有看到任何人。
她們兩人來到寺外,夏錦嫻帶著冬青朝著寺廟拜了拜,然後走上台階,往圓栱門的方向走去。
剛靠近門口,一人內侍打扮的人便走了出來。
「來者何人?太后在此禮佛,休得驚擾。」
夏錦嫻打量了他一眼。
見他雖然是尋常內侍的打扮,但是所用衣料不知比尋常內侍好上多少,加上他花白的頭髮,便知定是個在地位不俗的內侍。
故而她收斂了神色,禮數周到,態度誠懇的說道:「晚輩是太尉夏啟明之女,前來求見太后娘娘。」
內侍上下看了看她,叫她通身氣派灑脫自然,生的極為艷麗卻又十分脫俗,雖著男裝,但是因為容貌出眾又未刻意遮掩,故而一眼便能看出是個美艷的女子。
太后原本只是讓他來瞧瞧。也不指望一個大家小姐能吃得了這份苦,真的爬上來,沒想到他隨便來這一等,還真等到了。
「你說是太尉之女,可有憑證?」
他的聲音不像平常內侍般尖細,夏錦嫻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將懷中的玉佩遞了過去。
他拿著打量了一番,又還給了她,「既然都爬上來了,就隨我來吧。」
此時夜幕也至,寺廟內寒風瑟瑟,箇中長廊早已掛起了燭火,只不過風起肆虐,吹滅了好幾盞,顯得寺廟昏暗。
這樣一看是有些淒涼。
但是越往寺里走,內侍婢女就多了起來,燭火通明,穿過湖上閒亭時,甚至有一種正在籌備什麼喜事的感覺,橘黃的燭光帶上了一絲暖意。
她們走到了一個院子裡,內侍停下來轉身說道:「請在此處稍等。」
「有勞。」
夏錦嫻點了點頭,看著他推門而入,房中的燈被點起,門窗上投下了兩個人影,其中一個人影頭上隱約有珠釵的影子。
正探看間,門被打開了,剛才的內侍朝她們說道:「過來吧。」
夏錦嫻微微點頭,領著冬青一同走去,門開著,她們進去之後冬青將門關上,室內的燭光不算明亮,似乎故意減少了幾盞。
一進到房中她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檀香,雖然身在寺廟中,但是太后房中依舊擺著一桌佛像,供奉在主位,而太后落座於堂下,穿著一聲絳紫色衣袍,頭上斜插幾隻珠環,裝扮極為樸素。
她的絳紫色衣袍垂在地上,宛如一朵綻放的紫色花朵,雖然已經年邁面布溝壑,看不出年輕時的姿色風采,時隔許久不見,太后依舊雍容華貴。
「臣女夏錦嫻給太后娘娘請安。」
太后坐在堂上一手撐著頭一言不發,夏錦嫻規規矩矩的走上前去,領著冬青給她請安。
她額頭觸地,行的是大禮,沒有聽到太后讓她們起身,便一直不動。
許久之後才聽到一個無力的聲音道。
「起來吧。」
那聲音弱得飄在空中仿佛要消散了一般,但確確實實聽到了,夏錦嫻起身抬頭,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
太后打量了她幾眼,道:「倒是比之前在皇子所時更加乖巧靚麗多了。」
夏錦嫻愣了愣,道:「那時嫻兒頑劣,勞太后娘娘掛念。」
太后點了點頭,總算有了表情,微微一笑之後又收了笑意,道:「你既誠心上山邀我,為何還要旁人背你上來,豈非不誠心?」巴山書院 .
夏錦嫻沒想到她竟然知道是宋逸成背她上來的,不由得嘆了口氣,思索道:「太后娘娘容稟,背我上來的人乃是七殿下,我本欲自己爬上來的,可奈何他不肯,非是將我一路背了上來。」
她說這話時有幾分羞怒,倒是比剛才多了幾分女兒姿態。
太后沉默片刻,瞭然的笑了笑,「既是如此,你與逸成倒是相處得不錯。」
太后讓她坐下,上了茶。
夏錦嫻微微一笑,應道:「王爺確實很好。」
說這話時她默默在心裡補上了一句,「除了有時候不要臉,無賴,心狠手辣,視人命如糞土以外,都很好。」
太后詢問了一下她京城中的事。
夏錦嫻先是與她聊了七夕佳節的事情,逗得太后笑顏大開。
原本只是夏錦嫻一人在說,後來太后高興時,也開始說起了她年輕時京城佳節的盛況,感慨頗深,只是礙於她的身體,這樣的節日,不能親自感受。
夏錦嫻看著堂上的人,垂了垂眼眸,道:「太后娘娘不必灰心,您身體好了,我定陪您好好在京城遊玩,不止七夕佳節。」
「讓你陪著我這個老太婆聊了這麼久,差點忘了時辰,京城中出了何事?」
沒想到她的心思這麼快就被看穿了。
陪著聊了這麼久,夏錦嫻反而有些害怕她說出目的,太后會以為她剛才所說的那些也別有用心,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張口吐了幾口氣,一句話都沒有憋出來,甚是侷促。
「太后如此說,臣女再忸怩便過於做作了,臣女確實為李慶秋而來,請太后回京辦壽宴只是其一,其二是想請太后救慶秋於水火之中。」
太后聽完這話神情冷凝下來,道:「她又犯了何事?」
夏錦嫻垂下了頭,將這段時間裡京城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太后,其中名冊的事情也沒有漏掉,聽得太后臉色越發難看。
她越說,太后的怒氣便更甚。
她一邊觀察著太后神情,將最後的事情簡短概括,走上前去輕撫著太后後背,擔憂道:「太后娘娘莫氣,此事確實聽來會惱怒,只不過這件事還有待考察,都沒有查清楚背後的真相,就這樣妄然定罪,臣女不得已,才來擾了您的清靜。」
「你對哀家的這個婢女,倒是有情有義。」
夏錦嫻心裡咯噔一聲,總覺得太后這話中有話。
太后凝眸看著她,許久之後嘆了一口氣,「難為你小小年紀,能看的如此透徹,若是皇帝也能領悟其中一兩分,也不至於被那些皇子皇孫玩於掌中。」
房中簾帳被窗外的風吹揚起。
內侍趕著去關窗,夏錦嫻站在太后面前為她擋了擋風,刺骨的寒風吹在她的臉上,她望著窗外暗淡燈火,忽然說道:「或許偏愛,本身就是毫無道理的吧。」
之後太后沉默了許久,讓一旁的內侍準備明日回京。
夏錦嫻凝視著他,忽然魏公公轉過身來,對上了她這般眼神,微微一愣,笑道:「你般年紀的女子,倒是過於多愁善感了。」
夏錦嫻回過神來,不由得笑了笑,看著眼前的房間問道:「這就是我們住的房間嗎?有勞公公跑這麼一趟了。」
內侍笑了笑,「寺廟房間簡陋,我已經命人打掃了,左右不過住這一晚,夏家小姐若是嫌棄,也得嫌棄的住了今晚了。」
他這是存心再拿夏錦嫻打趣,不過卻是善意。
夏錦嫻故意裝腔拿調的說:「夏家小姐不同你計較,她累了,得休息。」
這回連冬青也撐不住笑出了聲,內侍把她們送進房中,打量了一眼周圍布置之後方才離去,為她們關上了房門。
夏錦嫻放鬆的靠在自己的床上,而窗邊也放了一張小些的床,是為冬青準備的,或許怕她在地方睡不安穩,故意安排了冬青一間。
「那公公真是個好人。」
夏錦嫻冷不丁的說了一句,冬青想了想也說道:「剛才好像是挺好的,但是山門外見到他,他又是兇巴巴的。」
冬青靠在自己的床上,說著明天回京城的事情,一直嘰嘰喳喳的,直到有婢女送來晚膳才安靜下來。
兩人用過晚膳之後,熄燈回到了床上,很快就響起了冬青均勻的呼吸聲,夏錦嫻側身趴著,計算著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