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四嬸?」驟然被抓住手,許安諾有片刻的發怔,抬眸看她,不解地問。
趙翠蓮用左手將許安諾手裡的毛巾給奪下來。
「小諾,四嬸說了,讓四嬸來。」
說著,趙翠蓮已經將許安諾給拱開,自己接替了許安諾的位置,開始給許爺爺擦拭身體。
許安諾被拱開,站在一旁,有些無措。
雖然她知道自己這個四嬸對她很好,可其實她並沒怎麼和趙翠蓮相處過。
對趙翠蓮,她不算熟悉,甚至可以說有些陌生。
所以她拿不準此時的趙翠蓮是個什麼情緒,她的舉動又代表著什麼。
「四嬸,您是……生氣了嗎?」許安諾不是很確定地問。
對趙翠蓮,許安諾是心存虧欠的。
上一世如果不是因為她,趙翠蓮和許志明是能夠平安喜樂度過一世的。
這種虧欠在她做鬼時,便濃濃的包裹著她。
她眼看著趙翠蓮和許志明離婚,各自蝸居在一個破爛老舊的房子裡,卻又因為要面子而不肯向對方低頭,最終一世蹉跎,各自離世。
她也曾無數次地飄在他們的身邊沖他們吶喊,希望他們能聽到她的聲音,希望四叔能別再找她,跟四嬸好好過日子,希望四嬸能夠原諒四叔對她的一腔熱忱,不要怪他,和他重歸於好。
可惜的是,不管她怎麼喊都沒用,他們聽不到她說的話,他們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個極好的,本該幸福的人走向悲劇。
有這樣的虧欠和愧疚心情在,許安諾在對待趙翠蓮的時候,態度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如今重生,會的東西多,能力也強,有空間做依託,這樣的前提讓她可以傲視任何人。
可唯獨對四叔四嬸,她沒有辦法生出任何的驕傲輕視的態度。
趙翠蓮聞言看了她一眼,許安諾眼中的小心翼翼和忐忑,見她看去時流露出的討好和乖巧,讓趙翠蓮心裡忍不住一酸。
罷了,不過就是個孩子,她都多大年紀的人了,怎麼還跟孩子較上勁兒了?
趙翠蓮將毛巾丟回臉盆里,扯過被子給許爺爺蓋上,這才拉著許安諾的手輕聲開口:「小諾你別怕,四嬸沒生氣。」
「四嬸就是……心疼你。」
許安諾還沒反應過來趙翠蓮口中的心疼是什麼意思,就聽趙翠蓮繼續開口道。
「小諾,你如今才二十歲,平日裡的生活圈子也單純,還是不諳世事的年紀,可你在家卻吃盡了苦,受盡了磨難。」
「照顧你爺爺這件事,本就該是我們這些做子女兒媳的事情,怎麼就輪到你一個孫輩了?」
「可是……爺爺在家,也一直都是我照顧的,沒關係的。」許安諾乖乖地回。
從小到大,那個家裡,除了四叔對她好,就屬爺爺對她最好了。
人都是相互的,爺爺對她好,她就對爺爺好,她並不覺得照顧不能自理的爺爺是一種委屈。
「秦荷花和許志國他們不做人,不照顧老人,把事情推給你,那是他們喪良心,在我這兒可不興這樣。」
「反正你記住一句話,以前你在那個家裡是怎麼樣的,我不管,但只要在四叔四嬸家一天,照顧你爺爺的事兒就不用你插手,交給四叔四嬸來!」
「多好看的姑娘家啊,就該穿得乾乾淨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怎麼能一天到晚做這事兒呢?往後你就只管好好愛自己,照顧好你自己,其他事情,有四叔四嬸在呢。」
趙翠蓮的話讓許安諾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在家裡,不管做再多,許志國和秦荷花都不會滿意,只會嫌她做得慢,做得少,做得不夠多,做得不夠好。
可在趙翠蓮這裡,她卻不讓她做事兒,這讓許安諾感受到了一股子偏愛。
那是一種很陌生的情緒,是她活了兩輩子,第一次感受到的情緒,就感覺……特別好。
見許安諾不說話,趙翠蓮掰過她的身子,將她往外推。
「好了好了,你也別杵在這兒了,今天鬧了一天,想必你也累了,快去屋裡歇著吧,爺爺這兒就交給我,放心,保證不會照顧壞的。」
趙翠蓮說完之後,便關上了房門,將許安諾隔絕在外。
許安諾扭頭看向緊閉的房門。
一旁的窗戶透出昏暗的暖光,像是照到了她的心裡,溫暖了她內心荒蕪冰涼的角落。
許安諾忍不住一揚嘴角:「真好。」
重生真好,新生……真好。
……
或許是因為心情放鬆的緣故,第二天早上,許安諾難得的睡過了頭,結結實實的睡了一個懶覺,直到七點半她才醒。
看著窗外的天光大亮,太陽從窗戶上映照進來,明晃晃的刺眼,許安諾趕忙穿好衣服爬起來,朝著廚房跑去。
來四叔四嬸家的第一天,她就睡了懶覺,太陽曬屁股了才起來,四叔四嬸不會對她印象不好吧?
就在許安諾有些忐忑的時候,在廚房裡煮豬食的趙翠蓮聽到動靜,扭頭看她。
「小諾醒了啊,趕緊去刷牙洗臉,稀飯給你熱在湯鍋里,你收拾好了我再給你端。」
說話間,趙翠蓮也沒停下手裡的動作,攪弄著鍋里的豬食,怕燒糊了。
許安諾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上前,從後面輕輕地抱住了趙翠蓮。
趙翠蓮不由得一愣,就聽到許安諾說:「謝謝你四嬸。」
謝謝你讓我感受到了被偏愛的感覺,謝謝你讓我知道,原來我也可以做一個起晚了,不會被責備的人。
趙翠蓮抬手拍了拍許安諾的手背:「你這丫頭,是不是沒睡醒說胡話呢?趕緊洗漱清醒一下去。」
心裡卻越發的心疼起了許安諾。
這孩子在許家到底過的什麼樣的日子啊?
不過是起遲了些,她沒責備而已,竟就感動成了這樣?
那秦荷花和許志國真是王八蛋,殺千刀的玩意兒,這麼好的閨女不知道珍惜,瞧都給他們養成啥樣了!
「嗯,好,我去洗漱,吃完早飯我來幫四嬸的忙。」
許安諾說著,笑嘻嘻地鬆開她往門口跑。
趙翠蓮扭頭看到許安諾歡快的背影,忍不住咧嘴笑。
「就是嘛,就該這樣嘛,小姑娘家家的,那麼老成,畏畏縮縮地做什麼?就該開開心心地笑鬧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