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桐洗澡的時候挑了件郁寒深的襯衫穿上,像上回那樣,隨手拍了張照片發給他。
然後坐在床上看了會兒書,沒一會兒,她的手機鈴聲響起。
看見郁寒深的手機號,司桐的嘴角忍不住揚起,她沒接電話,而是掛斷後撥了視頻通話回去。
一接通,郁寒深線條明晰的五官出現在屏幕里,司桐看見他身後的背景是在車裡,愣了一下,「你不在酒店?」
「跟人吃了頓飯,現在正回去。」郁寒深的聲線成熟穩重,但是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像笑又不像笑,「特意打視頻過來,有事?」
司桐在他似笑非笑的注視下漸漸臉紅,她不信郁寒深不知道她什麼意思。
「先掛了,你回了酒店再給我打。」她硬著頭皮暗示,能看出郁寒深是坐在車的後排,車上肯定有司機,有些話,不好說得太直白。
就算沒有司機,她臉皮薄,這樣的暗示已經是極限。
郁寒深卻像是沒聽懂,嗓音帶笑:「在外面打,和回酒店打有什麼不一樣?」
司桐:「……」
今天被舅媽的話影響,想著晚上獎勵他一下,桐城的學區房再貴,也不過七八十萬一套,相比於郁寒深給她的其他東西,不值一提。
可是這種她隨口一句話,就被他放在心上認真對待的感覺,讓她格外動容。
如果他像上次那樣,收到她的照片,然後來找她滅火,她這次會好好配合。
結果……這人不按套路出牌。
說完那句暗示的話,司桐已經羞得耳根滾燙,又聽他裝糊塗,臊得想躲地縫裡。
「我沒話說。」女孩的語氣透著怨懟,「掛了。」
「早點睡。」郁寒深的眼神帶上玩味,「你現在懷著孩子,少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誰想亂七八糟的了!」司桐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放下手機躺下,她越想越羞惱,難得主動一回,他不領情就算了,還教育她,搞得好像她很欲求不滿一樣。
明明每次,都是他不知饜足,把她折騰得死去活來。
第二天,舅媽給央央請了假,和外婆一起隨郁家來海城,郁老夫人本想安排三人住郁家老宅,外婆想跟外孫女在一起,郁寒深安排人送她們來了貢院。
傍晚司桐上完課回到貢院,就看見央央在院子的草坪上跑來跑去,舅媽和外婆坐在旁邊的戶外藤椅上看著。
司桐瞧著這溫馨的一幕,有些怔忪。
這世上,她只有這三個親人了。
「桐桐。」外婆看見她,臉上的皺紋都是慈愛的弧度。
「姐姐。」央央甩著小短腿跑過來,一把抱住司桐的腿。
司桐蹲下來摟住小傢伙柔軟的小身體,十一月初的晚風已經初具寒意,可司桐卻滿心溫暖。
親人都在身邊,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
「不等阿深回來一起吃飯嗎?」餐廳里,外婆一邊幫忙往桌子上端飯,一邊問。
司桐回來的路上跟郁寒深打過電話,「他在開會,要晚點,等他回來廚師會給他做飯。」
郁寒深牽頭創立的海汽集團,每個月初,四家企業的負責人都要開個例會,以往都是定在上午,今天因為郁寒深去了桐城,推到了下午。
一直到快八點,會議才結束,除了郁寒深、司清城、傅宴凜和沈妍夕,還有十幾個海汽的高層領導。
郁寒深從會議桌的主位站起身,拿上手機往外走,姚助理拿著會議資料跟在他身後。
「阿深。」司清城忽然叫住他。
他叫的是阿深,而不是郁總。
郁寒深頓住腳步,轉身看著司清城,「司董有事?」
司清城看了眼周圍的人,「借一步說話。」
郁寒深領司清城進了煌盛集團的總裁辦,秘書送上一壺茶,給兩人各倒了一杯。
郁寒深修長的手指捏住茶杯,送到唇邊輕抿了一口。
「聽說你要結婚了,昨天去桐城是去提親?」司清城也喝了口茶,語氣和平時一樣儒雅。
郁寒深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沒接腔。
司清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找郁寒深說這些,聽到那孩子要嫁人,明知跟他無關,心底還是生出些悵然若失的感覺。
「司桐那孩子從小沒有父母護著,吃了不少苦,你好好待她。」司清城說得語重心長。
郁寒深的薄唇微微勾起,神色有些意味深長,「司董是在以什麼身份對我說這番話?桐桐的父親?」
司清城一愣,「你……你怎麼知道?」
郁寒深放下茶杯,淡淡開口:「原本只是懷疑,但剛才司董那父親般的口吻,讓我確定了。」
茶杯和茶几碰撞,發出一聲脆響,郁寒深又道:
「自從司董讓沈總接觸雙生科技的業務,司總監就派人去桐桐的老家四處尋找一個叫李霜的人,李霜這個名字,司董應該不陌生吧。」
他嘴裡的司總監,是司瑾彤。
司清城的臉色變得凝重。
「司總監找李霜想做什麼,司董應該比我更清楚。」郁寒深說話的腔調沒有多少起伏。
「司董既然沒打算以父親的身份保護她,那就不要讓司家的內鬥波及到她身上。」
司清城沉默片刻,道:「難怪大姐這段時間這麼消停。」原來是在背地裡憋壞。
他跟沈沐黎的關係剛因為沈妍夕受傷而有所緩和,這時候如果把李霜和司桐拎到檯面上,沈沐黎一定會情緒崩潰。
郁寒深拎起茶壺,慢條斯理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邊說:「我已經讓人給司總監遞了假消息,她現在以為李霜帶著女兒去了美國,正加派人手去美國找。」
「但能瞞多久,我就不知道了,司董最好在她利用桐桐去刺激黎姐之前,儘快擺平這件事。」
郁寒深說完,抬腕看了眼鋼表的錶盤,站起身:「我還有事。」
司清城也起身,隨郁寒深一道乘電梯去地下車庫。
分別時,看著郁寒深挺拔寬厚的背影,司清城心底稍稍寬慰。
幸好有郁寒深護著,要不然這個時候,司桐一定會被司瑾彤卷到這場利益鬥爭中。
那孩子的前二十年過得辛苦,以後應該會一直幸福吧。
郁寒深坐進賓利后座,司機剛把車開出地下停車場出口,他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老三,知珩想見你,你來趟醫院吧。」郁老夫人的電話。
從桐城回來,老人就去醫院陪郁知珩。
「知道了。」郁寒深應下。
半個小時後,他走進華和醫院頂層的VIP病房。
郁知珩前天晚上醒的,身上有幾處骨裂,好在沒傷及要害,他靠著病床的床頭,臉色有些蒼白。
郁寒深在沙發上坐下,「找我有事?」
郁知珩看著這位叱吒商界的長輩,他只比郁寒深小了十歲,從小就被郁寒深壓在頭上。
不管做什麼,都會被拿出來和小叔比較,學習上稍有懈怠,就會有人說你小叔當年門門功課都滿分。
情緒上稍有不穩,也會有人說你小叔從小就穩重明理。
他努力向小叔看齊,將小叔當成標杆,遇到問題,他第一反應就是想,如果是小叔,會怎麼做?
可是現在,他的標杆,他的榜樣,搶了他最愛的女孩。
「小叔,能不能把桐桐還給我?」郁知珩慢慢開口,眼底的紅血絲明顯。
「郁知珩,你已經二十二歲,該懂事了。」郁寒深交疊著長腿,胳膊肘隨意搭著沙發扶手,兩手交握在金屬皮帶滑扣處。
他說話的腔調,有著長輩該有的溫和,「桐桐不是物品,她有自己的感情和想法,有權決定跟誰在一起。」
「可如果不是你五年前不肯幫我,我們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郁知珩的聲音里滿是不甘。
「即便我幫你,你以為她還會和你在一起?」郁寒深的語氣平穩,也直白:「你心裡清楚,她跟你分手,是因為你們之間隔著人命。」
郁知珩當然清楚。
「你鬧了五年,夠了。」郁寒深說出之前商量好的事,「等你養好傷,去蘇北負責那邊新能源公司的整合,這件事若是辦好,明年我提名你進董事局。」
「既然決定走這條路,就好好走,闖出一番名堂,而不是被兒女情長左右,荒廢時間,讓關心你的人為你傷心難過。」
郁寒深對這個侄子,自然有感情,畢竟是看著長大的孩子。
郁知珩聽著小叔這番冷靜理智的教導,沉默了許久,抬眼定定地望著郁寒深:「小叔,如果和桐桐之間隔著人命的是你,她要離開你,你會放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