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之後,寧折離開宋家。
路上幾次堵車,他驅車將近兩個小時,才終於趕到龍潭寺這邊。
早就說要找智玄大師對弈的。
現在終於是有時間了。
年已經過完了。
該忙碌的人也忙碌起來。
比起前陣子,龍潭寺要冷清不少。
不過,還是能看到不少香客。
跟寺內的小和尚溝通後,小和尚幫他去給智玄大師傳話,得到智玄大師的許可後,小和尚這才帶著寧折來到智玄大師靜修的廂房外。
房門已經打開。
智玄大師依然是一身樸素的僧袍坐在蒲團上。
待寧折進門,小和尚貼心的替他們關上房門。
「見過大師。」
寧折雙手合十,微微躬身。
「寧施主不必多禮。」智玄大師呵呵一笑,「貧僧還以為寧施主上次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沒想到寧施主竟然真的來找貧僧對弈了。」
智玄說著,又伸手虛引,邀請寧折入座。
寧折在蒲團上坐下。
面前便是一子未落的棋盤。
寧折輕抿薄唇,微笑道:「小子前段時間有點事情,一直抽不開身,這不,剛把手上的事情處理完,就來找大師下棋了。」
「寧施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智玄眼中閃動著睿智的光芒,一臉笑意的問。
「也算是吧!」
寧折點頭一笑,「不過,江雲汲說過了,他跟大師也只是棋友而已,所以,我就算要向大師打聽江雲汲的事,也不會問得太多。」
他確實是想跟智玄聊聊江雲汲來著。
畢竟,智玄也算是跟江雲汲接觸得比較多的人。
就算不知道江雲汲的來路,肯定也跟江雲汲聊過一些東西。
他倆不至於就干下棋,一句話都不說吧?
而江雲汲跟智玄聊的這些事情,有可能可以成為弄清江雲汲的身份的線索。
反正都是下棋嘛!
隨便聊聊,能有收穫最好。
實在沒收穫的話,也不必失望。
就當是來修身養性。
「寧施主倒是坦誠。」
智玄呵呵一笑,點頭道:「貧僧跟江施主確實只是棋友,江施主從來不問貧僧的過往,貧僧也不問他的身份和來路。」
「我明白。」
寧折點頭微笑。
智玄抄起爐子上的茶壺,給寧折泡了一杯大碗茶,「咱們是重開一局,還是繼續三劫之局?」
「重開一局吧!」
寧折搖頭笑道:「小子棋力有限,這三劫之局,小子可破不了。」
「寧施主過謙了。」
智玄呵呵一笑,「那就重開一局吧!寧施主是客人,還請寧施主先行。」
「好!」
寧折也不磨嘰,直接拿過裝著黑色棋子的棋盅,想也不想的在棋盤中間落下一子。
他上次也看過智玄跟江雲汲對弈。
他的棋藝肯定不如智玄,沒必要跟智玄推讓。
智玄也沒過多的思索,馬上跟著落子。
幾手之後,兩人落子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大師平時跟江雲汲下棋,都聊些什麼?」
寧折手執黑子,眼睛盯著棋盤向智玄詢問。
「倒也沒什麼特別的,大多都是交流棋藝,有時候會聊些他所遇見的趣聞軼事。」
智玄一邊說著,一邊落子。
寧折抬起眼睛,微笑詢問:「他都跟大師聊過哪些趣事?能否給小子說說?」
「當然可以。」智玄爽朗一笑。
接下來,兩人一邊下棋一邊閒聊。
智玄也給寧折說了不少他和江雲汲聊過的事。
不過,基本都是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
譬如,他在來的路上遇到一起車禍。
再或者,在哪裡看到兩個人因為什麼啼笑皆非的事吵得不可開交。
反正,都是些毫無營養的話題。
也不知道他倆是真的只聊了這些無聊的東西,還是智玄有意隱瞞了一些東西。
至少,從他們聊的這些東西裡面,寧折是沒有發現任何能摸清江雲汲的身份的線索。
寧折腦海里胡思亂想,在棋局上,也逐漸處於下風。
雖然敗相已顯,但寧折還是沒有認輸。
「他就沒跟你提過他的朋友親戚之類的嗎?」
寧折有些不甘心,剛落了一子,便繼續追問。
「這個還真沒有。」
智玄夾起一顆棋子拿在手中,一邊看著棋局,一邊若有所思的說:「不過,他曾問過貧僧幾個問題。」
「哦?」寧折瞬間來了興趣,「什麼問題。」
智玄回道:「他問貧僧,世間真有報應嗎?」
「那大師是如何回答的呢?」寧折興致勃勃的說:「老實說,小子也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很感興趣。」
智玄笑呵呵的說:「貧僧雖是佛門之人,卻從不相信報應!倘若真有報應,就不會有律法了。」
寧折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瞬間對智玄刮目相看。
他一個佛門之人,能說出這番話,著實難得。
報應?
哪有什麼報應?
為惡被人發現了,且受到應得的懲罰了,就叫報應?
那為惡沒被發現的呢?
所謂正義會遲到,終究不會缺席,就是典型的毒雞湯。
感慨之餘,寧折又興致勃勃的問:「除此之外,他還有沒有問過你什麼特別的問題?」
「他還問貧僧,佛渡世人,誰來渡佛?」
這一次,沒有等待寧折追問答案,智玄就接著往下說,「貧僧告訴他,佛很忙,沒空渡世人,世人唯有自渡,佛是過來人,人是未來佛。」
聽著智玄大師的話,寧折不禁訝然。
以智玄的身份,說出這番話來,絕對算得上是離經叛道!
但他說的,卻是事實!
只是,江雲汲為何問這個問題呢?
寧折默默的思索一陣,又接著跟智玄往下聊。
江雲汲倒是還問了智玄幾個問題,不過,後面的涉及到的都是佛理的問題。
智玄給江雲汲的那些答案,他也認同。
兩人一邊閒聊一邊下棋。
兩人都是邊閒聊便下棋,寧折的心思早已沒有在棋局之上,智玄卻是嘴上說話、心在棋局。
不一會兒,寧折便敗下陣來。
寧折坦然接受失敗,起身向智玄行禮,「與大師一番暢談,小子也頗有收穫,多謝大師了。」
「寧施主不必客氣。」
智玄笑呵呵的說:「今日寧施主心不在這棋局之上,他日待寧施主心靜下來,可再來與貧僧對弈。」
「好!」
寧折爽快答應。
跟智玄大師告別以後,寧折兀自往外走去。
剛走出寺廟門口,兩道熟悉的身影便映入寧折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