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黑血

  唐容錦緩了口氣,強壓下心中的不適,強迫自己對上了顧觀瀾的眸子。

  只是那雙熟悉的清亮眼眸中依舊盛著笑意,沒有絲毫痛苦,一如他們初見時那般乾淨純粹。他朝著唐容錦搖了搖頭,示意她動手。

  唐容錦抿著唇,手掌中卻瞬間凝聚起了淨化之力,果斷而決絕地朝著那細線而去。

  細線上的死氣感應到了不遠處天敵的氣息,開始順著細線左右逃竄著。顧觀瀾眼睫顫了顫,微微閉了閉眸子,只是那張灰敗的臉卻隱隱有了水光,豆大的汗滴順著側臉而下,滑落在地。

  唐容錦的手極穩,她隱隱咬著牙,眸中卻是近乎恐怖的冷靜。顧觀瀾側臉的線結被剪斷,唐容錦調動著淨化之力,極為細緻地開始從側臉處拆除細線。

  她整個人沉默而嚴肅,若非頂著一雙微紅的眼眸,當真像是一個沒有情緒的機器。

  唐流風與白應忱早早便背過了身,不願看這血腥而煎熬的一幕。他們與顧觀瀾雖認識的時間不長,只是這乾淨純粹的少年著實討人喜歡,並非愛屋及烏,而是真情實意的喜愛這個晚輩。

  如今見他傷成這般模樣,亦是難免心疼。

  這是一個精細活兒,唐容錦的動作並不快,在壓制住細線上死氣的同時,將這條線小心的從他的嘴唇上拆除。顧觀瀾痛得發顫,卻始終未吭一聲,一雙眸子緊緊凝著面前唐容錦的臉頰,眸底多了幾分複雜。

  這個過程持續了許久,久到外面的拼殺嘶吼聲都漸漸停止消散。唐容錦手指微勾,將整根線徹底取出。

  她緩了口氣,用聚滿淨化之力的手掌覆上了面前慘不忍睹的唇。淨化之力與殘留的死氣相觸,發出極其刺耳的嗞嗞。半晌後,生命之力才緩緩滲出,開始治癒著皮肉。

  顧觀瀾將嘴唇上微涼的手拉下,朝她笑了笑,只是這笑容卻實在苦澀,「阿錦,別哭。」

  唐容錦微微一愣,抬手拭了拭眼角處的濕潤,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唐流風轉過身來,抬臂搭上了顧觀瀾的肩膀,望著他那好了大半的嘴角,喟嘆道:「小顧,你這傷口可要好好將養,膳食定要清淡些。不然這麼張俊臉,要是留疤可就可惜了啊!」

  顧觀瀾點了點頭,「二伯,我會好好注意的。」

  「好了,」白應忱拍了拍顧觀瀾的後背,道:「你身上傷勢雖已有好轉,只是這身體的虧空卻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補回來的。此地鮮為人知,不會有人來打擾,你這幾日便在這裡好好休養吧!」

  顧觀瀾點了點頭,望向唐容錦。

  唐容錦亦是頷了頷首,將手中的藥瓶遞給了顧觀瀾,「好好休息。」隨即,她轉頭望向白應忱道:「嫂嫂哥,白島的收尾工作只怕還需要你出面。還有白伯父之事......」

  話音未落,白應忱的臉上卻猛然閃過一瞬間的慌亂。他聲音尖細了許多,吼叫出聲,「壞了!光顧著擔心小顧的傷勢了,竟把我父親忘了!」

  唐容錦抽了抽嘴角,肩膀被白應忱失控的力道攥的有些疼。只聽白應忱有些哽咽道:「小錦兒,快幫幫嫂嫂哥,救救我父親!」

  她點了點頭,轉頭跟著白應忱向外走去,「放心吧,伯父吉人自有天相,定會沒事的!」

  只是不知道當白島主知曉他有這麼個孝順兒子後,會作何感想......她憂心於顧觀瀾的傷勢,倒是一時間忘了昏迷不醒的白島主,怎得他這個做兒子的也忘了......?

  白應忱臉上滿是懊惱,唐流風倒是沒有出聲,只是緊緊攥著他的手,給予安慰。三人對顧觀瀾囑咐了幾句,便急匆匆地踏出了密室,穿越屍山血海,朝著白島邊際而去。

  白島一處異常隱秘的林間暗室之中,白島主面色灰敗的躺在床上。一雙烏黑的唇緊緊抿著,儼然一副中毒已深之態。

  床前圍了烏泱泱一群人,在望見白應忱後紛紛垂首行禮。「少主。」

  白應忱無瑕搭理他們,只是敷衍的點了點頭,便面色焦急地轉身,對唐容錦道:「小錦兒,快救救我父親。」

  小錦兒?!

  屋內人神色各異,隱晦地打量著這個跟在自家少主後面的少女。最前方的大長老猶豫片刻,問道:「少主,這位姑娘可是那唐域主?」

  白應忱點了點頭,「沒錯,此次我白島之難也是她調動凌門與赤牙領域眾人相助,才讓我白島有驚無險的渡過劫難。」

  大長老與一眾人等面色惶恐,慌忙朝著唐容錦拱手一拜,道:「想不到竟真的是您,經常聽凌門的長老們提起您,今日終於得以一見了!」

  唐容錦笑了笑,望著床上的白陸,面色多了幾分凝重,「先讓我探探白島主的毒吧,瞧這臉色,恐怕是拖不得了。」

  「唉。好,好!」

  大長老領著眾人不斷後退,將床前大片的空地讓了出來,遠遠地望著她。「五日前,島主便倍感身體不適,當時他只當是勞累所至,並未放在心上。」

  「直至三日前,島主突發暈厥且口吐黑血,我們才意識到他這是被人下了毒!從那時起,島主便失去了意識,再未醒來......」

  唐容錦皺了皺眉,「竟拖了這麼長時間?!」

  中毒已有五日,只怕這毒早已在體內擴散開來,現在再想要醫治,已然是有些棘手了......

  大長老面色難看的點了點頭,「之前......」

  「噗----!」

  話音被打斷,床上的白陸身體不斷抽動著,竟瞬間噴出了一口黑血。他仰臥在床,吐出的黑血部分倒灌入了他的口鼻,突如其來的窒息間,胸腔與喉間發出陣陣乾癟嘶啞的抽氣嗚咽。

  唐容錦面色一凜,顧不上手臂上被黑血腐蝕的灼燒痛感,一個箭步來到了床前,一把將白陸扶了起來。

  白陸開始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咳嗽聲,似是要將整個肺咳出來,片刻後,竟又低頭嘔出大口黑色的血液。

  縱使是這般,他卻依舊雙眸緊閉,沒有半分甦醒的跡象。

  黑血惡臭無比,甚至帶有極強的腐蝕性。不過眨眼間,已將被褥燙出了一個大洞。在陣陣驚呼聲中,唐容錦望著自己已然開始糜爛的手臂,臉色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