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祟入體？」
「是呀，」大娘異常激動，「幾個月前，他也不知從何而來，渾身破破爛爛暈倒在田裡，還是隔壁李二牛發現的呢！」
「這孩子剛醒來那會兒腦子還正常，人長得也討喜，大家都喜歡他。後來就......」
大娘猶豫了片刻，繼續道：「後來他神智開始不那麼清楚了，甚至開始胡言亂語起來。自己的記憶也出現了偏差，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不記得家在哪裡，倔強地認定了自己就是我們村的人。」
「可我們村鄰里們多熟悉啊，根本就沒他這一號人！」
「要說這樣也就算了，頂多孩子傻一點，也沒什麼關係......」大娘一臉苦澀，「可偏偏他天生神力，一到晚上就開始無意識傷人！」
「天生神力？！」唐容錦不由想起顧觀瀾剛剛那一拳，絕不是一個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對！他那一晚失心瘋，我親眼看見他將三個壯漢一把掀飛！要知道，他們那可是常年勞作練出來的體格啊！」
「我們找了村醫來給他看病，卻是看不出什麼不對來，只道是夢魘了，只要晚上將院門鎖起來便沒什麼大礙。」
「後來倒也這樣安定地過了好一陣......」大娘黯然神傷，重重嘆了口氣，「直到那一天......」
「村裡的穀子該收了，當時人手也不夠，村頭老陳他們便叫了小顧去幫忙。誰知這一幫，竟是釀成了大禍......！」
「我們杏鳶村耕地並不多，為了能供得上一整村人的吃食，不少人都將那懸崖邊的小塊土地開墾出來種糧食。」
「那一天，小顧便是跟著他們一起去崖邊收谷。卻不知為何，原本只有在晚上才會發作的病症卻是在大白天復發了，甚至比晚上時更加嚴重。」
「老陳幾人見狀不好，便想要上前去制住他。說來也巧，這懸崖這麼多年來都安然無恙，偏偏在那一天岩石崩裂，崖邊塌下去大片。」
「他們都摔了下去，找到時堪比肉泥，便是連一具完整的屍身都找不齊啊！哎呦，那叫一個慘烈啊！」大娘開始嚎啕大哭，眼中還有著時間未曾磨滅的恐懼，「可偏偏這麼多人，只有小顧一人毫髮無傷！這難道不是他搞得鬼嗎？這難道不是他剋死了他們嗎？！」
唐容錦望著她，緊皺的眉頭並未放開，「所以你們便將他趕到了山上？」
大娘點了點頭，眼神埋怨，「我們村子養不起這尊大佛，縱使他自己搬來了山上，可是距離我們村子還是太近了！我們實在是太害怕了！」
「所以你們便天天找茬辱罵，想藉此將他趕走？」
「是，」大娘頓了頓，隨即上前來拉住了唐容錦的手，苦口婆心道：「姑娘，今日那顧大娘心情不好，你也別放在心上，當年跌落崖底的便有她的丈夫，她實在也無法過了心裡的那道坎。」
「我看今日小顧對你似乎也很上心，你大人有大量就可憐可憐我們這些貧苦的老百姓吧，帶他走吧，好不好？」
她再次朝著唐容錦跪了下去，甚至開始磕起了頭，「 求求你們了，放過我們吧！我們真的只想好好過日子，不想再這麼擔驚受怕下去了！」
唐容錦垂眸望著她，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這幾天跟顧觀瀾接觸下來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也從未看到他發過什麼病。
只是這件事卻也不是杏鳶村的村民們的錯，這般遠離城鎮的村子通常迷信而傳統，沒有將顧觀瀾當做鬼怪，聚眾一把火燒了他已然很好了......
唐容錦伸手一把將大娘從地上扶了起來，「我也會一些醫術，回去後我會為他檢查一番。若真如你們所說的那樣，我會帶他離開的。」
大娘瞬間喜笑顏開，掙扎著又跪下給唐容錦磕了好幾下，「多謝姑娘，若您真的能將他帶走，我們杏鳶村會一輩子銘記您的！您是我們的大恩人！」
唐容錦微微一嘆，目送著大娘漸漸離去，隨即轉身向屋子走去。
還未走近，陣陣小孩的喧鬧聲便傳入了耳畔。唐容錦心生詫異，腳步未停。
「懲奸惡，除邪祟！顧王八，真是壞！克我爹，毀我家，鮮血流，人心惶......」
一群半大的小孩圍在顧觀瀾的門前，齊齊唱著編創的童謠。他們手拿石塊，紛紛朝著屋頂砸去。
小孩子力道不足，大部分石塊擲得不遠，紛紛砸到了木門與牆上，砸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坑，發出陣陣巨響。卻也有部分石頭被如願砸上了房頂，脆弱的屋頂本就岌岌可危，現如今亦是一砸一個破洞。
之前她在屋頂上看到的破洞可能也不全然是被雨水腐蝕的，多半也有這些小孩子們的功勞。
只是顧觀瀾卻是安靜得很，被這群小孩子這般欺辱，卻是在屋中不發一言，未曾出來驅趕。
「喂，你們幹什麼呢？」
唐容錦抱著雙臂走上前去，居高臨下地望著面前那一張張稚嫩的臉龐，「小小年紀便不學好，誰教你們拿石頭砸別人房子的？！」
「你是誰，你憑什麼管我們？！」
為首的男孩兒虎頭虎腦，此時見唐容錦這陌生的面孔，一時之間也有些犯怵。
「就是，我們龍虎幫的事情，才不准外人管！別以為你長得漂亮就可以約束我們！
龍虎幫......
唐容錦嗤笑一聲，一群小屁孩兒竟也創立起了幫派？只是他們這活動八成是瞞著自己家裡人偷偷來的，畢竟村民們都避之不及，怎麼會允許自家孩子單獨上山？
她上前揪住男孩兒的後衣領，將人一把拎起。男孩在自己手下面前損了面子，卻也只能將臉憋得通紅，不斷在半空中掙扎。
「你這個老巫婆，你要幹什麼？！」
唐容錦笑了笑，頑劣道：「我剛剛路過山下時看到一群人喊叫著在尋著什麼人，估摸著應當是你們的娘親吧......」
孩子們臉龐瞬間一白，藏不住心事的年紀直將心中所想都顯露在了臉上。「這扶春山可沒幾個人敢上，你猜她們會不會上來？你說我將你們一個個都吊到這門前的樹上，她們多久會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