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容錦此時倒是沒易容,便是連髮絲都是松松垮垮地束在身後,儼然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顧大娘的聲音依舊尖銳,此時卻是難掩詫異,「呦,還真是金屋藏嬌呢?!」
她走上前來毫不避諱地打量著唐容錦,神色中帶著探究與思忖。「生得這般水靈,看著就不像一般人家的姑娘。只是怎得這般不知廉恥,與這小子在荒山野嶺里廝混?!」
顧觀瀾上前將唐容錦護在身後,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怒意。「顧大娘,我與阿錦姑娘清清白白,我只是碰巧救了她,僅此而已。」
「你們是長輩,我也一直很尊敬你們。我明白大家都不喜歡我,所以我自己搬來了山上獨住。」顧觀瀾的臉色陰沉得可怕,與他之前靦腆純真的模樣大相逕庭,倒是讓唐容錦感到了些許新奇。
「我可以忍受你們三番五次的辱罵,可若再如此侮辱阿錦,讓我知道你們回去後與他人胡言亂語,我必定不會讓你們好過!」
以顧大娘為首的幾人亦是有些被唬住,畢竟顧觀瀾在他們心中一直是個軟柿子的形象。雖然村里人排擠他將他趕上了山,可這人也不知是太過善良還是天生腦子裡缺根筋,非但不記恨還任勞任怨地為他們做這做那。
以至於他現在沉著臉站在這裡,顯出他那極高的身量來,極其富有壓迫感,倒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顧大娘?她是你親戚啊?」唐容錦從他身後探出頭來,問道。
「不是。只是山下杏鳶村中顧為大姓,我便也跟著姓顧了。」
唐容錦點了點頭,「那這菜是你賣給他們的嗎?」
「不是,這菜是我自己種的,摘了些給他們嘗嘗。」顧觀瀾明白了她的意思,低頭笑了笑。
「哦,」唐容錦瞭然,隨即做出了一副疑惑的樣子,「那他們怎麼還挑剔,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花錢買來的呢!」
此時顧大娘再蠢也明白過來,這看起來貌美的小姑娘是在變著法的挖苦她們呢!當下只覺心口處憋了口氣,一時間堵得難受,直將臉都氣紅了。
「送的怎麼了,送的都是些爛菜葉子破菜梗!還麻煩我們要自己丟掉!我看他就是純心與我們過不去,心裡記恨著我們呢!」
「就是,這小子平常看起來老老實實,其實心裡蔫兒壞!」
「自他到村子裡後就沒發生過什麼好事兒!真是晦氣,剋死我們那麼多親人,還死皮白賴地賴在這裡不走,真是沒臉沒皮!」
眾人七嘴八舌開始咒罵起來,顧觀瀾臉色白了白,抿著唇沒有再反駁。
唐容錦卻是上前一步撿起了地上的爛菜葉,挑了幾片菜葉毫不客氣地丟到了幾人的身上。「我怎麼不知這濕寒的山野還能種出這花萩菜的?你們來冤枉人都不願把這活兒做得精細一些嗎?」
顧大娘臉色僵了僵,卻在下一瞬再次叉著腰趾高氣昂道:「那是我裝菜的時候氣急了,不小心將廚房的菜一同裝進去了!你這小姑娘家家的,還沒嫁人呢!便這麼迫不及待地給相好的出頭嗎?!」
「就是,你們看她剛才出來的那副樣子!衣衫不整的,說不定這兩人早就在這荒山野嶺中苟合了呢!這要是傳出去......」
「閉嘴!」
一聲暴喝從唐容錦的身後傳來,顧觀瀾氣得眼底通紅,一拳揮在了一旁的山石上。那偌大的山石竟因他這一拳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痕,隨即碎落一地,激起了一地塵土。
唐容錦詫異地望著他的拳頭,沒有出聲。
顧大娘等人哪見過這般場面,當即駭得臉色都白了。地上的菜籃也不要了,轉過身扭頭便跑。
「瘋了,真是瘋了!」
「走走走,快走!」
塵土散去,原本面前還鬧哄哄的人群亦同樣消失得無影無蹤。顧觀瀾身子幾不可察地顫抖著,他低著頭走到了唐容錦的面前,聲音沙啞而落寞。
「對不起,讓你名聲受辱,我......」
唐容錦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行了行了,明明是你救了我,這幾天都跟我說幾次對不起了。」她拾起地上的菜籃便往屋內走去,「別婆婆媽媽的了,我看她們這菜籃挺好,以後還能用的上呢。」
顧觀瀾望著她肆意而滿不在乎的背影,踟躇著跟在了身後。
「等......等等......」
唐容錦聞聲腳步一頓,回首望去。只見剛剛大娘團中的一位不知在何時又悄悄折返了回來,此時躲在雜草中,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唐容錦挑了挑眉,眼神詢問著。
「那個......姑娘,我可以跟你聊一聊嗎?」
大娘雙手不斷在身前揉搓著,面上帶上了幾分惶恐。她小心翼翼地望著唐容錦身邊的顧觀瀾,好似還沒從剛剛的驚嚇中緩過神來。
唐容錦倒是沒想到這人折返的目的是她,卻是沒猶豫地點了點頭。正好她也有些事情想找人問個清楚。
顧觀瀾沒說話,回屋將她的大氅拿了出來。「冬日風大,你這幾天身體要好好將養,不要與她過多糾纏。」
唐容錦點了點頭,跟著大娘向遠處走去。
山石後,唐容錦剛剛站定,那大娘卻是猛一回身,徑直地朝她跪了下來。唐容錦朝後退了半步,默了半晌才道:「你這是幹什麼?」
大娘眼眶通紅,此時已經抖著肩膀哭了起來,「姑娘,算我們求求您了,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將顧觀瀾那孩子帶離我們杏鳶村。」
「為何?」
「您有所不知,並非我們刻薄不知感恩,而是實在沒辦法......」大娘哭得直抽,連著緩了好幾口氣才繼續道:「他命裡帶煞,確實實打實剋死了我們許多親人......」
「這人是幾個月前才來到我們村子的,長得一表人才,性格又討喜,當時還有不少人想將他招回來當賢婿呢!」
「幾個月前?」唐容錦默了默,「可他不是說自己是從小長於此的嗎?」
「哎呦!」大娘胡亂抹了把淚,雙手激動地直往腿上錘,「這便是我要跟姑娘細說的......他早就被邪祟入了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