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歸嵐不知道万俟無疆要去哪兒，他走得不緊不慢，就跟在外面春遊一樣。
葉歸嵐數次想要開口問，但最終又壓了回去。
捉摸不透的万俟無疆，她甚至連他說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都不知道。
万俟無疆似乎是怕她跑一樣，這一路上都把她抱在懷裡沒撒手過，中途是個人類地域都要停下來，只不過去的都是黑格城市。
他盤扣處繡紋的罌粟花似乎是暢通無阻的憑證，任何黑格城市的場所，他都能自由進出，甚至是交易行的任何一場拍賣會都可以隨時參加。
葉歸嵐一路跟著万俟無疆進進出出了幾個城市，所有人見到他似乎都知道這是一個身份不低的人物，但沒人能喊出他是誰。
交易行內，万俟無疆坐在那裡一派輕鬆，那雙眼睛盯著站在落地窗旁邊的小小身影。
葉歸嵐看著下面的拍賣會場，黑格城市之中的拍賣會上，被正統製藥從前所禁的藥品紛紛登場，再不藏著掖著。
還有很多以前壓著的見不得人買賣，在這裡都是合情合理的。
甚至……獸化人類也成為了可以拍賣的產品。
「小歸嵐，喜歡？」
万俟無疆走到了她的身邊，蹲了下來。和她一樣，看著下面拍賣場正在拍賣的東西。
巨大的鐵籠之內，是一個很為狂躁的人類男性，他光著身體時不時地朝著籠子撞擊。
雙手緊握在鐵籠上，狠狠地搖晃著。
坐在下面參與拍賣的所有人眼帶興奮，沒有一個人覺得這不正常。
「叮叮叮！」
一陣奇特的聲音響起，籠子內的人類揚起脖子爆發一聲怒吼，整個身體痛苦地倒在籠子之內，不停地做出極度扭曲動作。
在場的參與者們，都紛紛伸長脖子，似乎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啊——！」
一聲痛苦的嚎叫之後，人類的軀體鮮血遍布，化形成了獸類模樣。
化成獸類之後，更為兇猛地撞擊籠子，瘋狂無比。
「哐哐哐——！」
籠子被瘋狂撞擊的聲音迴蕩在下方的會場內，突然，響起了一片掌聲。
葉歸嵐呼吸一緊，小手狠狠攥緊。
万俟無疆看著她陰沉到不行的小臉，嘴角揚了起來，「喜歡嗎？」
葉歸嵐握緊手，有些忍不住自己的顫抖，根本不想同万俟無疆說一個字！
万俟無疆見她忍著怒火，哈哈一笑，「不喜歡嗎？沒關係，還有很多。」似乎是為了激起葉歸嵐的怒火，万俟無疆更為口無遮攔，「若是都沒有小歸嵐喜歡的，舅舅找人給你做一個。」
葉歸嵐緩緩轉頭，看著万俟無疆咧開的嘴角，眯起黑眸，「你帶著我，是在嘲諷我現在的無能為力嗎？」
「怎麼可能，以前的小歸嵐，不也是如此嗎？」
万俟無疆的話讓葉歸嵐猛然瞪大眼睛，他的手指探過來，輕輕的拂過葉歸嵐的小臉，笑意更深，話語卻是一片冰冷。
「從前的你，又能救多少呢？你救不了他們，任憑你再如何，都救不了他們。」
啪！
小手猛然揮開他的手，葉歸嵐的眼底藏著痛苦，万俟無疆稍微動了動身子，來到了她的身後。
手指以不容抗拒的力量，將葉歸嵐的小臉對準下面的拍賣場。
「小歸嵐，你看看下面參與拍賣的，不都是人類嗎？」
万俟無疆像是一條毒蛇，不停地吐著芯子，「他們對同類都沒有任何憐憫之心，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葉歸嵐想要移開腦袋，卻被万俟無疆牢牢按住。
「你以為他們真的不知道，籠子裡的那個是怎麼產生的嗎？」
万俟無疆輕聲笑著，「他們知道，那又如何呢？你沒看到麼，他們都在笑都在鼓掌，都在估算著籠子裡的價格。」
葉歸嵐的黑眸看著下方的拍賣場，拍賣已經開始了，價格在不斷攀升，喊價的人已經越來越瘋狂。
「面對同類的遭遇，你以為會有多少人像你這樣？」万俟無疆看著她悲憤不已的小臉，很是愉悅，「何必繼續堅持呢，垂手可得的力量，隨心所欲地活著，不好麼？」
「……不好。」
葉歸嵐盯著下面，牙齒咬得咯吱作響，「這樣，一點都不好！」
万俟無疆眉峰皺緊，放下禁錮她腦袋的手指，葉歸嵐沒有回過頭，小手按在玻璃之上，死死地按住。
「就算這個世界，所有人都選擇和你們站在一起，我也不會！我絕對不會因為和大多數人的選擇不同，就認定我堅持的就是錯的！」
「凸顯自己的與眾不同麼？」万俟無疆冷冷開口，「眾人皆醉唯你清醒？」
「對錯與否，自有時間評斷！」
葉歸嵐轉過頭看他，「到底誰醉誰醒，自有心來定論。」
万俟無疆看著她的小臉，記憶中的那張臉龐和眼前的葉歸嵐完全重疊在一起。
那個時候，她也如現在這般，斬釘截鐵地拒絕了自己。
万俟無疆心中煩躁漸起，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你和你娘，一樣看不清。」万俟無疆站起身，開口喚了一聲來人，很快就有人推門進來。
「所有的獸化人，我都要了。」
万俟無疆的話引得葉歸嵐忽然回頭，他盯著葉歸嵐的眼睛，揚起嘴角，「把他們的靈種全都挖出來給我。」
看著葉歸嵐錯愕的小臉，万俟無疆笑得更是歡快。
葉歸嵐一個箭步衝過來，小身子跑得差點摔倒在万俟無疆的面前，他笑著探手將她撈了起來，甚至好整以暇地，將她放在自己腿上。
「你不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打擊我！」
小手死死地抓著万俟無疆的衣服，「你想用這樣的方式讓我屈服嗎？」
万俟無疆笑了，任由葉歸嵐動作，「你若是這樣就屈服，舅舅我可是會感到相當無趣。」
「！」
葉歸嵐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万俟無疆揮揮手，讓進來的人出去執行他方才說的話。
「我這麼做，和小歸嵐一點關係都沒有。」
万俟無疆輕輕拍了拍葉歸嵐的腦袋，「我覺得開心就做了，不可以麼？」
他是個腦子有問題的瘋子吧！
葉歸嵐看著他，万俟無疆這樣的瘋子，簡直就像是個炸彈一樣，他可是會自己定時引爆的。
他的腦迴路，除了他自己，還會有別人能夠理解嗎？
很快，一個透著濃重鮮血的盒子被拿了進來，万俟無疆笑呵呵的接了過來，直接打開。
那裡面，五枚沾染著鮮血甚至還在微微冒著熱氣的靈種躺在裡面。
和人類的靈種不同，這五枚都有著些許獸紋刻印在上面。
葉歸嵐看得心頭一個咯噔，獸紋……這怎麼和她的靈種這麼像，只不過她的靈種獸紋很完整，這幾個頂多都是零碎的一點。
「不愧是他，還真的培育出來了。」
万俟無疆低聲笑笑，將盒子收了起來，一把將葉歸嵐抱起，大步走出了交易行。
葉歸嵐還沉浸在對獸化靈種的震驚思考中，培育，誰培育出來的？是凌朔？
靈種上有獸紋，這又代表著什麼?是有什麼新能力嗎？
這和冉冉不一樣，冉冉是獸類的靈種和人類的軀體相融合，現如今的這個，是人類的靈種為主融合了獸化的力量！
凌朔那傢伙……可以做到這一步了嗎！
「舅舅帶你去見見他，正好順路。」
万俟無疆噙著笑容，「小歸嵐也想知道，做這一切的到底是誰吧？」
葉歸嵐沒有應聲，只覺得額頭上有虛汗冒出，一個万俟無疆也就算了，現如今……還要再加上一個凌朔？
這一路上，她都不敢同生滅說一句話，有任何交流，生怕任何細微的波動會讓万俟無疆發現她體內的生滅。
「怎麼，害怕了？」
感受到葉歸嵐小身子的僵硬，万俟無疆將她整個舉在面前，看見她略顯蒼白的小臉，哈哈一笑，「別怕，你又和他沒見過，況且還戴上了面具。」
「他應該和你一樣，是核心人物吧。」
葉歸嵐被覺著，狠狠瞪著他，「你就這樣讓我見他，就不怕以後我會壞了你們更多的好事嗎？」
万俟無疆一愣，將她重新抱進懷裡，「舅舅等著你來壞事。」他嘴裡的細碎牙齒因為興奮磨得咯吱作響。
「你若是不來，那就太無趣了。」
葉歸嵐聽著他陰嗖嗖的話語，已經放棄跟上他的腦迴路，可是如果要見的真是凌朔，她沒把握可以很好的隱藏住自己。
「若是我被發現了呢？」
她賭一把，万俟無疆不會讓她出事，她若出事，万俟無疆所期待以後的事，她根本做不了。
「發現？凌朔又不認識你。」
還真的是凌朔！
葉歸嵐小臉徹底拉垮，真的是夠了，她到底是有多倒霉，一個瘋子就算了，現在還要再去見第二個嗎？
「他認識我，我在製藥學院的時候，他見過我。」
葉歸嵐的話讓万俟無疆停了下來，他踩在虛空之上，「竟然比我還要早？」
這不是她說的重點吧！
「你能認出我，他也有可能。」
葉歸嵐說這話的時候很是心塞，万俟無疆卻是冷冷一哼，「我認出你不是應該的麼？他又憑什麼。」
他在計較個什麼勁？
葉歸嵐可謂聽的目瞪口呆，但看著万俟無疆不悅的神情，他似乎是被說動了。
「一旦我被發現，不管是你還是我，都不好收場。」
万俟無疆站在虛空之上，似乎在認真思量還要不要帶她去見凌朔，葉歸嵐說完便不再出聲，她也在賭。
無法預測的万俟無疆，喜怒無常做事毫無原則的万俟無疆，誰知道他會有怎樣的選擇。
許久，万俟無疆嘆了一口氣，葉歸嵐忍不住有些激動。
她被万俟無疆又舉在了面前，一大一小的兩雙眼睛互相看著彼此。
「小歸嵐說的對，他是有可能發現你。」
葉歸嵐忍不住揚起眉峰，她賭對了！
万俟無疆的嘴角突然往後裂開，速度之快，簡直有種錯覺，他的臉直接自嘴那裡一分兩半！
「你是不是以為，我會改變主意啊？」
葉歸嵐呼吸一緊，他在耍自己！
「小歸嵐你啊，真的太好懂了。」万俟無疆咧著嘴巴，仰頭一聲狂笑，「被發現，那就發現好了。」
葉歸嵐的太陽穴狠狠跳了幾下，她已經不想開口說話了。
「在小歸嵐這樣的狀態下，舅舅我啊，是不會允許別人傷到你的。」
葉歸嵐聽的心頭直突突，她不會天真的以為万俟無疆這是在保護她。他那雙瘋狂的眼底，湧現出的情感和善意根本不沾邊。
万俟無疆說完，哈哈一笑，將葉歸嵐重新抱穩，御空而行的速度突然加快，似乎已經等不及要去見凌朔。
凜冽的風自葉歸嵐的臉頰旁刮過，像是鈍刀，劃不開皮膚卻硬生生的疼。
万俟無疆的聲音自風中傳來。
「凌朔若是敢動你，我就殺了他。」
【作者有話說】
再說一遍，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