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樂和傅文君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是疑惑。
沒有進寺之前,在坡上俯瞰懸空古寺,兩人便發現古寺三面環林,唯獨西面是萬丈懸崖。
就在懸崖邊,古寺也修建了高牆,但當時看不清楚那邊還有西門。
而且就算開了西門,又能如何?
院牆外就是深不見底的懸崖深淵,走出西門,不是自尋死路?
那裡能有什麼答案?
魏長樂輕聲道:「盲老,能否說明白一些?」
「說不明白。」盲老搖搖頭。
魏長樂心裡卻是想到,盲老也許能夠從那些看病的人口中獲取一些消息,但知道的肯定不會詳細,那些人也不可能真的對盲老仔細說明一些東西。
盲老所知,也無非是從各種談話中得到支離破碎的情報,然後拼湊起來。
這時候卻見盲老站起身,拖著殘廢的右腿進了那間滿是瓶瓶罐罐的屋內,沒過多久,便即出來,拿了一包藥遞過來:「你腸胃有損,這一副藥泡水服用,三天可好。」
魏長樂接過藥包,自己進來看病,當然要拿藥離開。
盲老這是在幫自己編造病症。
「那個大帥今晚犯病,可是走火入魔?」傅文君一直沉默不語,此時終於問道:「他可找你看過?」
盲老冷笑道:「他修煉象罡神功,貪急求快,利用采陰補陽的邪術練功。象罡是至剛神功,守定純陽才能修得大成,他以純剛之體引極陰元精,身體不出岔子那才見鬼。」
「象罡?」魏長樂失聲道。
三獸罡可遇不可求,他自身修煉獅罡,已經感受到這門神功的玄妙。
傅文君曾說若得三獸罡齊修,有朝一日定可達成武聖之境,但對此魏長樂只是一笑,畢竟要三獸齊修,只能是在夢裡。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大帥竟然有象罡在手。
傅文君想了一下,才問道:「盲老可知他何時入了不動境?」
「兩年半前他便踏入了四境初階。」盲老冷冷道:「也不知他從何處得知,進入四境後可以利用處子元陰加快修煉速度。所以這兩年就他不但大量服用諸多藥物,而且一直以採集元陰的辦法提升功力,一心想要修成五境。」
魏長樂心想白菩薩調教白雀庵的尼姑修煉【如意經】,自然就是為大帥提供處子元陰。
等到大帥四境根基牢固,衝擊五境的時候,白菩薩便將成為大帥練功的人鼎。
「他貪急求快,卻不知適得其反。」盲老臉上滿是幸災樂禍之色,緩緩道:「他以邪術練功,害人害己。入了四境後沒多久,他體內真氣就經常失控,痛苦不已。一開始倒還能勉強控制,後來愈發嚴重,最近這幾個月一旦發作,便會神志盡失,完全瘋癲。」
「那是自食惡果。」魏長樂冷笑道。
「他想讓我幫他解決體內真氣失控的問題,但我無能為力,所以賠了一條腿。」盲老聲音低沉,發出一聲冷笑:「不過那無上和尚有一篇經文,大帥發瘋之時,無上和尚念誦經文,可以幫助大帥平息下來。」
「原來那紅衣僧就是無上和尚。」魏長樂赫然明朗,立刻問道:「盲老,那無上和尚到底是什麼來頭?他的修為似乎也極深。」
他自然記得,前往棋盤山拉攏白鬍子一黨,出面的正是無上和尚。
「我不知道。」盲老搖頭道:「兩年前,無上和尚突然出現在古寺,很快就得到了大帥的器重。不過我知道,大帥相信他,就是因為那篇經文。」
「因為經文可以幫助大帥恢復神智?」
「是。」盲老點頭道:「這些年大帥已經招攬了不少亡命之徒,他們不少都是走投無路,追隨可大帥可以得到庇護。我記得兩年前,所有人都尊稱大帥為大菩薩,直到無上和尚來到這裡之後,所有人才改口稱呼他為大帥。」
魏長樂微眯起眼睛,暗想這無上和尚應該就是河東馬氏派來的人。
但念及至此,卻又感覺不對勁。
馬靖良來到山陰將近三年,而龍背山下出現陰兵,那已經是四年前的事情,由此可以判斷,早在四年前,大帥就應該和馬氏勾結上。
如果馬氏要派人進山,無上和尚為何只是兩年前才進入古寺?
傅文君微一沉吟,才問道:「無上和尚被他們稱為西相,盲老可知?」
「西王之相。」盲老道:「有羅漢僧前來診病之時,透露過一些消息,說他是西王麾下的丞相,但西王又是誰,我卻不知。」
傅魏二人對視一眼,心想怎地又蹦出個西王?
但盲老既說不知西王是誰,自然不用多問。
魏長樂想了一下,才問道:「羅漢僧就是無上和尚帶來的人?」
「無上和尚當年上山,帶來了十八羅漢僧。自此之後,他們就一直在山上,從無下山......!」盲老說到一半,突然停下,搖搖頭:「不對,前幾日有羅漢僧下山過。」
「哦?」
盲老解釋道:「前兩日有個芭蕉羅漢過來取藥,說是要凝神靜氣的藥材。」
「那是為何?」
「他受了驚嚇,出現心悸,夜夜生噩夢。」盲老冷笑道:「他說自己下山一趟,遇到了大劍師。還說.....隨他一起下山的過江羅漢被大劍師所殺,他能保一條命回來,已經是萬幸。」
魏長樂二人默契地對了個眼神。
白鬍子帶人夜襲歸雲莊,馬隊中混入了兩名三境劍士。
那兩名劍士意圖趁亂取魏長樂性命,卻落得一死一逃的結果。
現在幾乎可以確定,被大劍師所殺的正是過江羅漢,而芭蕉羅漢則是逃亡回到了龍背山。
「你們取藥,不要多留。」盲老低沉著聲音,揮揮手,示意兩人趕緊離開。
兩人也知已經在藥房待了不少時間,不能再耽擱,只能等下次機會。
辭別盲老,兩人離開藥房,逕自到了羅漢禪院。
進到院內,三排精舍呈品字形在院內,中間是寬敞的庭院,種著兩棵菩提樹,樹木高大,顯然很有些年頭。
正準備找尋自己的住舍,卻忽見一道身影迎面走過來。
「為何現在才回來?」迎面來人戴著面具,但沒有披大氅,聲音充滿質問。
魏長樂心知此人應該在禪院有些地位,見有人晚歸,所以質問。
由此也可見禪院的規矩頗為森嚴。
他立刻抬起手臂,亮了亮藥包。
那人畢竟想不到能有人混進來,見到藥包,便道:「既然不舒服,回頭我讓人替你一天。」
這人倒很講情理,魏長樂躬身表示感謝。
他彎腰之際,卻盯住那人的腰牌,瞧見上面刻著一隻盤龍,瞬間明白,此人應該是十八羅漢中的降龍羅漢。
降龍羅漢似乎有些心事,轉身離去,低頭嘴裡嘟囔著什麼,也是聽不清楚。
兩人靠近到左邊那排精舍,瞧見第一間上面橫著一方匾額,寫著「長眉堂」三字,頓時寬心,知道每間屋都做了記號。
兩人順著精舍往前走,很快就找到「坐鹿堂」,那「笑獅堂」就在隔壁。
兩人也不耽擱,各自回屋。
魏長樂進了屋,裡面倒是整潔得很,物件也很簡單,中間是一張桌子,上面有茶壺茶杯,角落擺放一張木板床,邊上還有一隻衣櫃。
他關上門,伸了個懶腰,躺下鬆弛了一下手腳。
這裡面的人大都戴著面具,似乎都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真容。
這樣倒也方便了自己。
他正準備摘下面具,卻聽敲門聲響起,立刻警覺。
「是我。」外面傳來聲音:「笑獅,我是芭蕉!」
魏長樂一怔,先前盲老還提到過芭蕉羅漢,因為見過大劍師殺人產生心悸,自然就是從歸雲莊逃脫的那名和尚。
這還真是冤家路窄,卻不知他突然跑來做什麼。
此人見過自己,甚至交過手,切莫被對方看出破綻。
他用獸皮大氅裹好身體,過去打開門,也不與對方直視,轉身就進門。
芭蕉羅漢自然也戴著面具,進來之後,反手關上門。
魏長樂逕自過去躺到床上,芭蕉羅漢到桌邊,見到桌上的藥包,詫異道:「怎麼,你身體不舒服?」
魏長樂指了指自己喉嚨,不敢輕易開口。
「這鬼地方寒得緊。」芭蕉羅漢一屁股坐下,抱怨道:「都來了快兩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下山。西王總不會將咱們都忘了吧?」
魏長樂心知包括西相在內,這些羅漢僧應該都是西王的麾下。
但西王與河東馬氏又有什麼關係?
能夠稱王,地位肯定不一般。
馬存坷只是步軍總管,如果與哪位王爺真有勾結,也只能是王爺的走狗。
「我這心口也一直不舒服,睡不著,過來和你說說話。」芭蕉羅漢平日裡似乎與笑獅羅漢交情不錯,嘆道:「前兩日還去藥房開了藥,但服下之後也沒感覺有什麼用。」
魏長樂不好說話,只是故意咳嗽兩聲。
芭蕉羅漢卻自顧自道:「笑獅,我現在做夢都是過江被殺的情景。就那麼一下子,一條命就沒了。大劍師.....大劍師真是了不得,我若能修成大劍師,也不枉此生了。」
魏長樂心下冷笑。
這芭蕉羅漢如今是三境劍士,實力也算過得去,但距離大劍師卻還差得遠。
不過這十八羅漢都不是泛泛之輩,既有武夫,亦有劍修。
西王能籠絡這樣一群人,確實非比尋常。
見魏長樂一直沒吭聲,芭蕉羅漢有些不悅道:「你是不是懷疑我在撒謊?我告訴你,我是真的見到大劍師。如果沒有大劍師,你覺得以我和過江二人的實力,還弄不死一個魏長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