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絲如往事,斷了便是斷了,願你能夠儘早放下執念,貧尼賜你法號圓慈。」
趙氏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死死咬著下唇愣是一聲沒吭。
安貴妃冷眼瞧著:「圓慈,別辜負了靜安師太的一片好意。」
她與齊德妃相伴離開,如今已是圓慈的趙氏瞪大了雙眼,突然從這些牌位里發現了肅帝和宣帝的名字,頓時想起自己已經是無夫無子的人了,悲從中來號哭道:「趙琳琅!你個福薄緣淺的賤人,搶走了我的夫君,我的兒子,看我淪落到這步田地,你是不是很痛快!只要我活著一日,你就……」
「啪——」
一聲響亮的耳光落到了她的臉上,她捂著吃痛的地方看了過去,卻是靜安師太一臉雲淡風輕地轉了轉手腕:「寶華寺可不是容得你放肆的地方,若是不聽話,輕則斷食,重則打罵,你可要掂量下自己受不受得住。」
「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你吃著皇室俸祿,怎麼敢陽奉陰違?!」
靜安師太扯了下嘴角道:「能被貶到寶華寺的皇室女眷都不是什麼乾淨人,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鮮血,在我的面前說慈悲為懷,也不覺得笑話。從貧尼入寺的這些年,就沒有一個人能安安生生地走出去,你也別想,再也不會有人記得你這號人了。」
趙氏不敢想像自己在後宮這麼多年,竟然從不知道寶華寺裡面是這般污穢見不得人,也明白了姚紈懿的狠辣,她沒有馬上要了自己的性命,卻是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一個姚紈懿。
趙氏怒視著昭容溫淑皇后的牌位:「你生了個厲害的女兒。」
一個懦弱的女人生下了一個厲害的女兒,而她自詡深沉,可她的兒子卻又優柔寡斷,年紀輕輕就枉斷了性命。
趙氏失了全身的力氣,任由靜安師太將自己的頭髮全部剪去,如行屍走肉一般往寶華寺的內里行進,當厚重的木門在她身後關上,她的時代終於結束了。
姚紈懿窩在信芳宮數日,天天都在問遠青是否有來自大夏的書信,可卻從無音訊。
她抱著初生的孩子溫柔哄著:「遠青,取紙墨來。」
岳稚垣遠在千里之外,她拘於放不下大涼國事,夫妻兩人一時半會兒見不到面,總該讓他知道他們的孩子長什麼樣子。
她本就善畫,細緻地描摹著孩子的眉眼,最後又把黑色的墨水塗在他的手腳上,印在宣紙的角落裡。
孩子或許是感應到了母親的心情,「哇」地一聲哭起來,霜白熟練地往下摸了摸,笑道:「殿下放水了,奴婢帶殿下去換一身。」
「去吧。」
姚紈懿向遠青贊道:「霜白過了這些年,終於穩重了不少。」
遠青點頭:「是啊,她年紀小,性子跳脫,給陛下惹了這許多麻煩,若是再不安生點,奴婢都不敢再讓她就近伺候陛下了。」
主僕兩人說著話,就聽外面的通傳:「啟稟陛下,沈大人求見。」
本以為是沈磬來匯報政事,不想是他兄弟二人一道來了。
「你們二人怎的一起來了?」
沈朗表情嚴肅:「陛下,前方探子來報,大佑恐有動作了。」
姚紈懿收斂起神色:「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還是來了。」
「這些年朝中武將寡有訓練,懈怠難調,怕是沒有應戰之力。」
姚紈懿閉上了眼睛:「當初和親大夏的時候,就是靠英勇侯支援才讓大佑退兵,本想著這些年能休養生息,卻不想還是被榮國公和鎮國將軍給耽誤了。」
「軍隊中裙帶關係錯綜複雜,大多武將尸位素餐,不思進取,沈朗這些日子已經奉聖命清除了不少行事惡劣之人,但面對大佑鐵蹄,還是勢弱。」
「若是盡力整頓,能有多少兵力?」
沈朗心中計較一番後謹慎回答:「只有五萬。」
姚紈懿的拳頭慢慢握緊:「舉國上下只有五萬兵力,不怨大佑想要趁火打劫,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沈磬雙手抱拳道:「可否傳信於大夏求兵?」
「傳是必定要傳的,但本宮在想,這場仗是否一定要見血?」
「陛下的意思是?」
姚紈懿看了一眼空蕩的搖床,想起剛出生的孩子:「大佑屢次進犯大涼並非是為了吞併,否則不必等到現在,他是在試探底線。」
「他?」
「大佑太子衛莘初。」
沈磬會意,立即領命:「微臣這就發動春幽台所有勢力調查大佑太子。」
「兩日後來報。」姚紈懿轉向沈朗:「你也要做好迎戰的準備,聯繫戶部和兵部統計銀錢糧草,儘快來回本宮。」
「是。」
沈朗以為要走,卻被沈磬一個眼神先打發了:「微臣先行告退。」
「你還有事?」
沈磬點頭:「陛下還在月子裡,可登基大典也已拖不得了。」
姚紈懿聽到「登基大典」幾個字便覺得心中發緊。
沈磬何嘗不知她的牴觸,妥協道:「若是陛下實在覺得為難,那就不辦了,可撰寫國書昭告天下,卻是不能省的。」
姚紈懿鬆了口氣:「那你去安排吧,一切從簡,本宮……」
「還有這個稱呼,陛下也不可再用了。」
姚紈懿語塞,心情悶悶地瞪著眼前男子,他卻是一臉無辜:「哪國陛下自稱本宮的。」
「沈磬,你逾矩了。」
「微臣知罪。」
「快走吧。」姚紈懿不樂意再見他,擺擺手作勢就要躺下歇息了,沈磬也就腳步輕盈地退出了宮殿。
「沈大人。」
「遠青姑娘。」
這兩人不過打了照面,就各自忙去了,沈磬走出兩步回頭,只見遠青婀娜的背影越來越遠,他只好捏著袖子緩步離開。
沈磬的動作很快,離開信芳宮後就分頭召集了朝臣和春幽台的人手,下發了不同的任務,一邊準備姚紈懿繼位女帝的文書,一邊搜尋整理大佑太子衛莘初的信息。
姚紈懿也在這個時候收到了岳稚垣的親筆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