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這些人裡面,多少人是軍屬麼?」
聽到唐羌的問題,林夢雅只是不動聲色地回答道:「可能還有不少。之前他們並不知道離軍營那麼近,而且也不是所有少玄軍都被帶到了山谷里。」
說來也是奇怪。
少玄軍的軍屬一般來說在生活上都會稍微好一點。
但這批被拐帶來的,竟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是軍屬。
因為沒親手抓到那些人販子,她也就不知道這些到底是巧合,還是說他們這次是專門針對少玄軍的軍屬。
總之,這事要是運作好了,估摸著少玄軍會大亂。
「那你能幫我問一下麼?」
如果說之前唐羌的心裡還是個模模糊糊的雛形。
那麼現在開始,他心裡頭所想的東西已經開始逐漸地清晰明朗了不少。
林夢雅早就讓人給他拿了件舊衣服穿上,看著眼前神色逐漸堅定的男子,她沉聲問道:「你想要做什麼?能告訴我嗎?」
唐羌抿了抿唇,才嚴肅地低聲道:「現在少玄軍的情況並不好。」
「上面的人都把我們當成了傻子,覺得還是能用那一套敷衍過去。」
「殊不知這一次,大傢伙的心中都憋著一把火。」
「憑什麼那些當官的命是命,我們這些人都命就那麼不值錢。」
「那些人販子都騎到我們頭上了,他們拐賣的可是我們的兄弟姐妹,打死的可是我們的父母親眷,我們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
林夢雅的眼中帶著一抹瞭然。
是了。
少玄軍的那些高層們大概是這些年過得太過平順,以至於他們已經忘了對人要有最基本的尊重。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下面的這些人為了他們出生入死,而他們卻明顯沒有把這些人當人。
這樣的日子,怎麼可能會長久?
她沉吟了片刻,才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實不相瞞,我也一直有這個想法。」
她看了眼唐羌,決定開誠布公。
「我們是神機營的,救下這群人,還有冒險送走這群人的決定,都是我們參軍大人的決定。」
「你也清楚我們神機營在少玄軍中的位置,恐怕現在,我們的參軍大人已經被人強行扣上罪名了吧?」
居然,是神機營的人!
唐羌的眼神瞬間有了些許的錯愕。
那個給他通風報信的兄弟並沒有透露太多,所以他雖看出來這些人跟他一樣都是軍旅出身,卻並未猜到具體是哪一營的。
直到林夢雅自報家門,他雖覺得不敢置信,但想了想又覺得是應該。
他不是個瞎子。
這些年神機營做的那些事,他都看在眼裡。
想到這裡,他長嘆了一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
「從前是我一葉障目,小兄弟,我是真心敬佩你們神機營的所有人。」
「如果沒有你們,恐怕這少玄軍就無藥可救了。」
什麼叫做軍威?
就是曾經的對手也不得不承認神機營的優秀,並且以當過他們的對手為榮。
林夢雅一點也不意外得到這麼個評價跟態度。
「那現在,咱們可以好好商量一下了。畢竟這件事關係到我們一營的生死,若是能成,我這邊就先謝過唐兄弟了。」
唐羌的臉色變得有些激動。
「好!那咱們這次就聯手一次,給那群人一個好看!」
他們聯手,卻不為名利。
有些公道既然上面的人不想給,那他們就去自己討回來!
......
就在林夢雅他們商量著該如何解救杜參軍他們的時候,那對老年兄弟的日子並沒有想像當中那麼煎熬。
那殺將鞭都沒有落在穆通的身上。
就在那典將官正準備懲罰他們的時候,神機營跟穆通那邊的兄弟們,突然出現在點將台下。
他們高聲要求典將官拿出切實證據,否則這樣的處罰他們絕對不服。
典將官最開始的時候還能以自己的身份壓人。
可是到了後來,人越聚越多。
有很多人都自動自發地站在那兩股勢力的身後。
或許他們從前還是對手,或許他們還曾經以命相搏互相看不順眼過。
但是現在,他們聚在了一起,被那慘死的同袍的鮮血凝聚成了一股繩。
他們不只是在為杜參軍跟穆通聲援,更重要的是他們要讓上面的那群人給他們一個說法。
是在為死去的兄弟,更是在為自己申冤!
這股勢力太強大了,有些勢不可當。
典將官站在高台,看著底下那黑壓壓的一群人,第一次感覺到了驚慌。
不該是這樣的!
他緊緊地攥著打將鞭,但此時,那象徵著至高榮譽的鞭子,卻似乎是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讓他揮下去也不是,扔了也不是。
這群人簡直就是逼迫他!
最終,典將官只敢色厲內荏地呵斥了他們幾聲,然後就灰溜溜地下了台,估摸著是去找能給他撐腰的人了。
但暫時獲得了勝利的人們,卻沒有想像當中的那麼輕鬆。
因為他們再一次看清楚了上面那些人的態度。
是那樣的高高在上,傲慢無禮。
他們就算是暫時獲得了勝利又能如何?
難道上面的人最終會像是他們所期待的那樣,能給他們一個真正公平的結果麼?
如果說之前這群人的期待值還有八成,那麼現在,估摸著三成都不到了。
他們不得不逐漸地接受一個現實。
那就是上面的人是不會把他們的訴求當回事的。
哪怕是他們的同袍慘死在那群人的面前,為了粉飾太平,上面的人還是會繼續把他們是當成傻子一樣的敷衍。
所以他們現在陷入了迷茫之中。
難道,真的等不到一個結果了麼?
杜參軍跟穆通,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典將官黑著臉囚禁了起來。
當然,雖然表面上不敢做什麼,但背地裡被重重地下了面子的典將官是不會給他們好果子吃的。
他們被關到了一個破舊的馬棚子裡頭。
這種小手段,幼稚的簡直不像是一個成年人能做得出來的。
好在這馬棚子看起來破破爛爛的,但裡面卻是出乎兩人意料的乾淨,而且地上還鋪著厚厚的稻草,雖然比上不足,但對於吹過苦的兩個人來說卻不算什麼。
再然後,就是飯食。
兩人幾乎已經想到了典將官那個小心眼,肯定會趁機斷了他們的糧食,反正兩個人餓了一頓半頓的也餓不死。
可誰知天色轉黑一點,兩人正窩在稻草堆上眯著假寐,就聽到門外似乎有腳步聲。
兩個人的耳力超群,動也沒動,只是在想來的人會是誰呢?
難道是典將官那邊狗急跳牆了?
見實在沒辦法光明正大地收拾他們兩個,就趁機暗殺他們了?
又覺得應該不至於吧!
典將官那個傢伙雖然不算絕頂聰明,但也沒那麼傻吧?
這種名不正言不順,而且一下子就能被人看穿到底是誰做的蠢事,他應該不會做吧?
正當兩人還在那搜腸刮肚地猜測是誰的時候,結果,就看到一個破布小包被人從牆壁的縫隙裡面扔了進來。
兩人呼吸瞬間一滯,來了來了!
難道是毒,還是——
「我好像聞到了一點饅頭的味道,你覺得呢?」穆通悄悄捅咕杜參軍,兩人耳語道。
「嗯,我好像也聞到了,難道說那裡面裝著的是饅頭?」
兩人都覺得有點可能。
穆通睜開眼睛,確定外面沒人了,這才利落地將小包裹給撈了起來。
伸手就解開了包裹,杜參軍連阻止都來不及。
心裡還在暗罵這個老傢伙,動作實在太快了,萬一這裡面要是藏了什麼暗器咋辦?
結果,就看到了兩個粗面的大饅頭。
「嘿,還真是饅頭啊!」
穆通笑了,伸手就拿了一個在手裡頭,順手把另外一個遞給了自己的好兄弟。
杜參軍接過來,也沒急著往嘴裡塞,而是轉圈看了一眼。
沒錯了。
那就是一個真真正正,普普通通的大饅頭。
裡面也沒下毒藥,也沒有被人塞進去什麼東西。
這可就奇怪了,到底是什麼人會這樣偷偷摸摸的給他們扔進來兩個饅頭呢?
「還想啥呢,你不餓那就給我吃。」
「這饅頭肯定不是典將官那群人送過來的,我太了解這群人的手段了,就算是給咱們下藥,肯定也得整點美酒佳肴啥的,絕對不會塞到粗面饅頭裡面。」
穆通說話的時候,饅頭已經吃了一半了。
折騰這大半日,他又不是鐵打的,怎麼可能不餓呢?
只不過是之前做好了挨餓的準備,但現在既然有的吃,那誰會那麼傻到餓肚子?
杜參軍白了他一眼,「有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趕緊吃你的吧。」
話雖然是這麼說,他也動作不慢。
可倆人這饅頭還沒吃完呢,又一個小包裹從外面塞了進來,正正好好滾到了倆人的腳邊。
兩個人此時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神裡面看出了相同的猜測。
難道說——
果然,又是饅頭!
但這回只有一個,但倆人並不挑。
緊接著,一直到深夜,依舊有人偷偷摸摸地往裡面給他們送吃的。
那些吃的東西都不算太好,頂天了就是一個涼透了的肉包子。
但他們知道,這些都是兄弟們從自己的口糧裡面,硬生生扣下來給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