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7章

  第1927章

  海漢過往這些年是如何幫助合作夥伴解決資金不足的問題,這當然並不是什麼秘密,人口、地皮、資產抵押……只要能答應海漢的條件,基本上資金方面的問題都可以得到妥善的解決。李希來海漢的時間已經不短,自然也不會錯過搜集這些半公開的信息,所以先前田征提到相關的話題,他就不願為海漢的做法站隊,因為他知道接下來很可能會有同樣的事情輪到自己的國家。

  雖說這些合作項目最終的結果還是基本能夠實現雙贏的局面,但李希終歸還是不願看到自己的國家因為資金問題而被迫採取更大程度的妥協。他不知道海漢最終會向自己的國家開出什麼樣的交換條件,但這對朝鮮來說必定是一個很艱難的交易。

  當天稍晚一些,李溰才從李希這裡獲知了更詳盡的信息,他其實也沒有對此感到特別意外,畢竟海漢人精於算計是眾人皆知的事,要讓他們在經濟方面給予幫助和扶持,必然需要向其付出相應的代價——就如同請他們出兵幫助朝鮮退敵一個道理。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吧……只希望他們提的條件不要太苛刻……唉,要是我國能富庶一點,很多事情也不會如此艱難了!」李溰想起空蕩蕩的國庫,忍不住感慨了幾句。

  不管是組建新式軍隊還是與海漢聯合開發產業項目,終究是繞不過一個錢字。對朝鮮而言,資金問題已經成了復興的最大障礙,如果不能將這個問題妥善解決,那海漢畫給朝鮮的所有大餅都只能變成隨時會破裂的肥皂泡。

  「世子,關於資金的事情,我認為不宜與這些海漢官員探討過多,他們所知的情況也未必見得比我們多,聊這種話題說不定只是想試探我們的口風罷了。不如等考察行程結束回到三亞,直接找執委會那幾位高官面談。」李希這個時候才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李溰現在對李希已經是信任有加,言聽計從,當下深以為然,點頭應允了李希的建議。

  「李希,我認為此地已無繼續留下來參觀的必要,你覺得如何?」李溰對本地的鹽場著實沒有太大的興趣,雖然場景十分壯觀,但內容卻十分枯燥,在他看來就是不停的反覆往大大小小的池子裡灌水,然後等著太陽和風將這一池子的鹽水變成白花花的海鹽。雖然羅升東說明了這生產過程中有諸多技術細節,但李溰對其中大部分都無法理解,自然會覺得無趣了。

  李希大概也能想到李溰的感受,點點頭應道:「鶯歌海這地方產業單一,的確沒有多少可供參觀的對象,那明天一早便向羅大人辭行,出發去下一站。那昌化號稱海漢鋼鐵之都,想必到那裡會有別樣的收穫。」

  按照事前由雙方議定的行程,李溰此行的下一站便是昌化。這也是海南島上除三亞之外最大的工業基地,對於希望從海漢吸收先進發展經驗的外國參觀者來說,昌化的確是不容錯過的一處所在。

  而這次的行程安排十分自由,朝鮮方面還可以在途中自行調整,只需提前告知隨行的海漢外交官員以便於重新安排。按照原本的行程,李溰在鶯歌海會逗留兩天兩夜,不過如果明天就離開這裡,那麼實際上就只逗留了一天兩夜而已。當然這並不是什麼問題,李溰早些離開鶯歌海,羅升東恐怕還會暗暗鬆口氣,那樣就不用再勞神費力地伺候這群從三亞來的大爺了。

  考慮到明天可能又要乘船出海,李溰早早便歇下了。不過在暗處等待出手時機的薛船主一伙人,這一晚卻並沒有休息好。迎賓館附近仍與昨晚一樣有著嚴密的安保布防,根本不敢太過靠近。想要採取主動一點的措施,但又根本不知道朝鮮人接下來這一天的行程是如何安排,完全無法提前作出部署。

  從昨晚抵達這裡到現在,他們甚至還沒有真正親眼見到過自己要對付的目標人物。而整個團隊中認得朝鮮世子長相的,也不過就只有包括薛船主在內的三四個人,那還是當日朝鮮世子在勝利廣場閱兵的時候遠遠看了幾眼,腦海里的印象正隨著時間流逝而慢慢淡化。說實話若是對方現在換身行頭出現在他們面前,還真未必能立刻認出來了。

  如果不是朝鮮人搭乘的那兩條船還在鶯歌海港口停泊著,他們甚至都沒有辦法確認朝鮮人是不是仍在本地逗留。雖然上午努力跟蹤了官方的車隊,但他們的監視手段極為原始,其實到現在都不知道那支車隊裡到底有沒有朝鮮人,處境可謂相當被動。

  在人都見不著的情況下,談動手的方案完全就是紙上談兵,薛船主很清楚這一點,所以當晚他隻字未提第二天是否該對朝鮮人動手,只是提前將手下分作幾組,打算輪流對迎賓館住客的動向進行監視,這樣也不至於如今天這般勞累。此外他還讓人提前在車馬行又多雇了幾輛馬車,這樣可以在藏匿行跡的同時實現更大範圍的監視。

  雖然沒有什麼根據,但薛船主有一種直覺,那就是在鶯歌海這地方恐怕不會出現能讓他們動手的機會了。但如果從追求成功結果的角度來看,這其實也未必是壞事,在當下這種完全出於被動的局面中倉促出手,還不如繼續耐心等待更好的時機出現。反正這朝鮮世子也不是離開鶯歌海就消失了,還可以繼續追蹤他去下一處地點。

  薛船主看了看桌上的海南島地圖,他幾乎可以確信朝鮮人的下一站將會是鶯歌海以北兩百里的昌化。但同樣的問題也將還會在昌化繼續困擾著他,那就是這個團隊中並無昌化出身,或者熟悉當地環境的人。這就意味著即便跟在朝鮮人後面去到該地區,他們多半還是會兩眼一抹黑,需要花費時間去了解當地的環境。

  薛船主不能理解上邊為何如此急切要對付朝鮮世子,如果能有一兩個月的時間給他慢慢籌備,計劃好行動方案,那勢必要比當下這種毫無準備的隨緣行動方式要強得多。

  薛船主的感受主要還受限於他所能接觸到的信息層面,籌劃此事的人目的當然是希望通過攻擊朝鮮世子的手段來破壞朝鮮與海漢之間的外交關係,但這僅僅只是薛船主能夠想到的原因。而更深層的原因,便已超出他認知之外了,比如朝鮮與海漢關係破裂,誰會是最大的受益者,這樣的問題他恐怕就很難有一個明確的答案了。

  而策劃在海南島對朝鮮世子實施攻擊,實際上也只是一個龐大計劃的其中一個環節而已,除此之外還有其他手段也在不同的地方實施當中。

  這個時代的通信手段仍然極為原始,要在跨地域的範圍內指揮一個時間跨度不小的龐大計劃,又沒有海漢的通信黑科技加持,消息在路上的傳遞時間可能要以月來計算,主事者就只有為數不多下達指令的機會,也根本無法在此過程中估算出恰到好處的時機,因此就只能向執行者下達一些比較籠統,只指定行動結果的命令。

  薛船主很不幸就正是接到了這樣的命令,沒有任務說明,沒有具體的行動時間,只要求他儘快組織行動對付到訪海漢的朝鮮世子。上邊雖然給了他極大的自主權限,並且在費用開支方面完全不計成本,但這種行動的難度也是顯而易見,他們甚至連見到目標人物一面都極為不易,更別說動手刺殺了。

  而第二天的情況又再次出乎了薛船主的預計,迎賓館整個上午都沒有大隊人馬出行,直到快中午了車隊才突然出發,去處也不是縣城之外的鹽場,而是徑直又去了縣衙。薛船主搞不清朝鮮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能安排手下繼續監視縣衙的動靜。

  其實原因很簡單,李希一早便通過田征向羅升東轉達了辭行的意思,不過羅升東非要做足禮儀,中午又安排了宴席給他們踐行。於是這半天時間便沒有再另行安排參觀活動,雙方便等著中午聚餐之後道別了。

  於是薛船主一夥看到這支車隊離開縣衙之後的去向再次出乎了他們的預料,徑直便奔著海邊港口去了。

  「他們是要離開這裡了!趕緊跟上去!」薛船主很快便猜透了對方的行動意圖,當即便安排手下去住處將行李取出,然後趕去碼頭會合。

  一幫人緊趕慢趕到港口的時候,羅升東都已經送完李溰一行往回走了。眼見那兩艘帆船緩緩離港,薛船主知道自己又慢了一步,不過他倒是沒什麼沮喪情緒,畢竟即便能及時趕過來,估計也還是進不了這個被戒嚴的碼頭。而且反正能料想到對方下一站的去向,終究是能夠跟上去的。

  薛船主一伙人的船駛出鶯歌海港灣的時候,比朝鮮人只落後了大約半個時辰。不過由於航速的差距,他們幾乎只能看到前面那兩艘船的桅杆頂了。薛船主此時也不急了,反而吩咐手下放緩航速,不用跟得太緊,以免暴露了行跡。

  「丁兄,今天出來沒有船再繼續跟著我們了吧?」張千智卻沒有忘了從勝利港出發後發生的狀況,哪怕當時只是個巧合,他也需要再一次確認那的的確確是個巧合。

  「張老弟,我那天就跟你說了,誰敢在海南島沿岸跟蹤海軍戰船啊,那分明就是個巧合,不用再想了,今天后面沒有船跟著我們。」丁旭對於張千智的小心謹慎有些不以為然。

  張千智笑了笑,謝過丁旭的指點。他知道當日有船跟在後面未必就是心懷不軌,而今日沒有異常情況也未必是真的風平浪靜,幹這行小心駛得萬年船,隨時保持警惕總是不會錯的。

  蓋良才在旁邊聽到了兩人的這番對話,待丁旭離開之後,他對張千智問道:「張兄可是覺察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張千智搖搖頭道:「並無此事,職業習慣使然,對可能存在漏洞的地方總是要再三確認一下。怎麼,蓋兄有什麼發現?」

  蓋良才猶豫了一下道:「發現說不上,但在鶯歌海這兩天總有些怪怪的感覺。」

  「哦?什麼感覺?」張千智好奇地問道。

  「總覺得只要一離開縣衙或者迎賓館,就好像有人在暗中盯著自己。」蓋良才皺眉道:「但我也特地小心注意了周遭,又沒發現什麼異常情況。」

  張千智想了想道:「羅升東安排了他的私人護衛加入安保,或許除了交給你指揮的那些人手,他還有別的安排。」

  「張兄說得有理,除了他的手下,本地應該也不會有別的什麼人會對我們這支隊伍感興趣了。不過這老羅可有點不夠意思,居然還偷偷藏私,連我們都瞞過去了,等下次再碰面的時候,我得好好跟他算算帳!」蓋良才覺得張千智這個理由完全說得通,當下便釋懷了不少。

  張千智笑了笑,心中卻暗暗將此事記了下來。他知道羅升東私人護衛的編制,理論上已經不可能還有多餘的人手另作暗中安排,而且也沒有採取這種手段的必要。羅升東在這兩天顯露的態度都是對本地的治安狀況極為自信,把私人護衛交給蓋良才指揮也純粹只是為了表明態度而已,何須再在暗中耍小動作。

  張千智決定等到了昌化之後,抽時間拍一封電報回鶯歌海這邊,向羅升東確認此事。蓋良才的感覺當然有可能是錯覺,但即便是錯覺,他也要再查證一次。不過他沒有將此事向蓋良才挑明,免得對方過於緊張。

  這兩艘帆船所組成的船隊在離開鶯歌海之後一路北上,經過八個小時的航行之後,與當晚日暮時分抵達了昌化港。而吊在後面的那艘福船就沒這麼順利了,此時距離昌化港還有數十里之遙,因為天色漸暗加上周遭環境不熟,只能進一步放慢航速,借著月光沿著海岸線緩緩行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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