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陛下,昨日海家莫名失火,舉家上下三十六口人,無一倖免。」李文松這麼大喇喇的把事情說出來,無疑是在石大人剛剛癒合的傷口上又添了一刀。
「據幾位大人的猜測,恐怕海家是怕東窗事發,畏罪自殺。」李文松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大殿上的氣氛,依舊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繼續訴說。
聞言,蘇景夜和石大人都有些不耐的看向他,與此同時,還收到了吏部尚書包大人的同樣注視。
「啟奏陛下,海家世代忠良,偏生二子愚鈍,從未涉及過多政事。以這二子的資質,也未必想得出這樣的手段。」包大人的話語中似乎對海家有些不解,但是說話還是十分公道。
「包大人如何可知,萬一是他們家中的門客提出的餿主意呢?」像是擔心皇帝會聽取包大人的話,鄭成此時有些坐不住了。
「就算有人在背後提醒,他們也沒有這個智慧經營,何必要出此下策。」看慣了朝中這些欺善怕惡的奸邪小人,包大人所說的話總是一針見血。
「包大人與海家並不親厚,又怎麼能知道他們是否一直藏拙,就等著此次機會呢。」李文松牽著頭瞪了鄭成一眼,卻沒想自己的話語也失了冷靜。
「若果真如此,他們憑著自己的本事,就極容易得到陛下的讚賞,為何要拐彎抹角。」包大人的不緊不慢,讓石正直不禁鬆了口氣。
他不希望這兩個海家的侄兒蒙冤,也不想包大人因為他們的事而受到斥責。
「那假如是他們眼高於頂,不屑於討好陛下呢。」顧霆注意到李文松和鄭晨的關係,有些親近之後,擔心自己會失了李文松的庇佑,便急於開口,只是此話讓大殿頓時寂靜。
包大人都不屑於回答他如此愚蠢的問題,顧霆看了周圍人的反應,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多麼冒犯天恩的話,嚇得他立馬跪倒在地,「陛下恕罪,臣只是無心之言。」
蘇羽天面色不虞,冷冷的開口,「石愛卿,這紙上的便是你調查所得的全部內容嗎?」
「回稟陛下,是。」石大人很不願意如此說,「不過,只是目前如此。」
「如今人證物證俱全,海家也在大火中覆滅,也算是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代價。」蘇羽天把信紙迭成小塊,放在手上,「依朕看來不如此事就此作罷,以免又傷害無辜。」
「陛下,此事尚未查明,這信紙也極有可能是別人的偽造,可否容許臣再晚些時間結案,臣定能查明真相,可不能讓海家幾朝元老在此蒙羞,寒了老臣的心啊。」包大人極少會如此不冷靜。
「就是為著與海家的幾朝元老,朕才選擇簡單了事,若不然為著這兩個不肖子孫,豈不讓整個海家幾輩子的面子都丟盡了。」蘇羽天冷眼看著跪地請求的石正直。
對於他,蘇羽天還是有些欣賞的,但是像石正直這樣性格的人,在朝中必定是不受人歡迎。況且他又是先皇身邊的人,蘇羽天總擔心他會不會仗著先帝寵臣的身份,對自己作威作福,正好趁著這件事,殺殺他的銳氣。
「正因如此,陛下才更應還海家一個公道。」石正直也能想到他打的是什麼主意,只是不能贊同。
「嗯,那就可笑了,查出海家居心叵測的事,你要為海家翻案的也是你,你當這大殿上是公堂衙門,由得你說怎樣就怎樣嗎?」
相對於石正直違背自己的旨意,蘇羽天更恨的是他在這麼多人面前落自己的臉面。
「陛下!」
擔心石正直又會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言論得罪皇帝,蘇景夜趕在他前面,把話搶了過去,「地下,石大人只是過於勞累,才會如此口不擇言,請陛下恕罪。」
蘇羽天也未必真想治石正直的罪,只是他再如此糾纏,恐怕也得假戲真做。而今蘇景夜給了蘇羽天一個台階下,正好順著接下去。
「也罷,反正也不是什麼要緊事。」蘇羽天瞥了蘇景夜一眼,清了清嗓子,「只是證以後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仰仗石大人,石大人切記要注意言行。」
「微臣,遵旨。」石正直深受打擊得跪在地上,連太監高喊的退朝之聲都沒聽見。
鄭成和李文松、顧廷結伴走到他的面前,一臉洋洋自得的居高俯視,「深受栽贓陷害的明明是本官,石大人卻一味替罪人說話,可是本官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大人。」
「是不是清白,鄭大人心知肚明。」石正直臉色陰沉的站起來,一雙如老鷹一般銳利的眼睛死死盯著面前的三個人,「陛下想要息事寧人,可本官不會就此放棄。幾位大人,還請自求多福。」
「你有什麼本事,在我們面前這麼得意。」顧霆說著幾乎不自量力的想要和他動手,所幸被李文松及時拉住了,「顧兄,且冷靜些。他也不過是強弩之末,何必費這麼大的勁。」
顧霆一眼瞥見十大人,緊握著個如沙包般大小的拳頭,頓時嚇出了一頭冷汗,自己險些釀成大禍。
「李大人說的不錯,顧大人何必為了這種人慪氣,傷了自己的身子。」鄭成說著,似笑非笑的撇了石大人一眼,然後推著李文松和顧霆往前走。
「今日南山酒樓擺酒局,二位可一定要到場啊。」
「鄭大人今日心情不錯,又擺酒宴?」顧霆可以拔高了聲音,叫後面的人聽見。
「正是,石大人替本官洗清了冤枉,本官自然高興。」
鄭成刻意的話,遠遠的傳入石正直的耳中,石正直面無表情的走在走道上,直到一個人的出現,將他攔下。
「石大人可知,他們為何突然如此要好?」蘇景夜走在前面,注意到他還沒有出來,特意在此等他。
「一丘之貉,狼狽為奸,還有何原因?」石正直冷哼一聲。
「除了李大人慣會玩弄人心,其中還少不了李娘子的幫助。」蘇景夜想起江琉玉告訴他的事,心情就很是不悅,唯一的好處,便是江琉玉並未因此惹上什麼麻煩。
「鄭家和顧家有一個相同點,便是二位大人與他們的夫人關係都不好。在他們二人的眼中,女人不過是附屬品。兩位夫人被李娘子挑撥的互相仇視,回去定然規勸自家估人與對方離的遠些。」
「而二位大人不甘自己聽從女人的要求,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正重了李大人的下懷。」
這些緣由,石正直聽到耳朵里更是不屑一顧。蘇景夜注意到他神色的變化,淺淺地笑道,「而這些不過都是從側面推動,他讓李大人有能解決他們燃眉之急的辦法,他們緣何不能走在一處?」
「王爺這麼說,便是已經猜到了嫁禍海家的人了?」石大人頓時來了興趣。
「石大人心知肚明即可,畢竟現在沒有證據,可不能亂說話。」蘇景夜搖了搖頭,石正直不禁有些泄氣。
「其實今日本王攔下石大人,是有事想要提醒大人。」蘇景夜站住腳觀察了四周一下,再確定沒有什麼人偷聽的情況下,才繼續說,「剛才在朝堂上時,大人說話未免有些過於迫切了。」
「陛下所下的旨意,大臣們是不能隨意更改的。大人方才所言,若不是陛下念著昔日之功,那是早要治你的罪了。」
蘇景夜倒並不是想故意抹黑他,只是按照蘇羽天的這種性格,確實會有這麼條不成文的規矩。
石正直沉默不語,蘇景夜拍拍他的肩,讓他回過神來,「還有像李文松他們這些無所不用其極的人,這麼光明正大的得罪他們,豈不是給了他們日後反咬一口的機會。」
「大人日後說話,還是請仔細斟酌一下。」
「還記得請王爺當初年少氣盛之時,是何等豪情萬丈。」石正直苦笑一下,語氣中略帶嘲諷,「而今娶了王妃,膽子倒不復當年。莫不是王妃的溫柔鄉,早已將王爺化為繞指柔了。」
「石大人慎言!」提到江琉玉,是蘇景夜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為本王已經知道,凡事不能靠蠻力和一腔熱血取勝。」蘇景夜也收了臉上的所有表情。
「本王如今需要顧慮的事情更多,便更需謹慎,雖知道與以往比起來,確實憋悶了不少,但這是獲得家人平安的唯一方式。」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石正直背著手走在蘇景夜的前頭。
「若想合家團圓,不受外人欺負,便更需要比別人更多的氣勢,將攔在前進道路上的阻礙全部除去,這才是一勞永逸的好辦法。」
「王爺還打算如此畏手畏腳,別人只會變本加厲。」
「本以為石大人年齡稍長,應當沉穩不少,沒想到還是這麼直接了當。」蘇景夜幾步跨在他的旁邊。「此處乃是朝堂,不是那光明正大的江湖,若照石大人所說,怕是明日便會官職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