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琉玉來的不巧,剛好沒有聽到羅叔對這個人的稱呼。她正在此處犯愣的時候,一時找不到別的地方轉路逃走,然後過不多久羅叔就領著兩個人抬了一張春凳過來,他自己手上還拿了一根長棍。
「老爺,東西都帶過來了,那您的意思是,」羅叔試探性的問了一句,而張啟升的心情也還沒有轉好,語氣依舊是十分的沖。
「拿來了就把他給我按在凳子上打,給我狠狠地打不,好好的教訓他一頓,他還真當自己可以胡作非為一輩子。」
聞言,張魏也不甘示弱,他畢竟是個半大不小的成年人了,怎麼可能經得起被人當眾打家法。他原本還想要求饒個幾句,但是一聽到他這麼毫不留情的話,當即也來了意氣,死咬牙不鬆口,甚至自己主動躺了上去。
「打就打,從小到大又不是沒有打過,你當我會害怕嗎?我若是叫喚個幾聲,就對不住我長這麼大。」
說起來,自從張家的長輩們走了之後,張啟升一直庇護著他,還從來沒有讓他受過像今日這樣的罪。張啟升也實在是氣急了,張魏自己又不肯鬆口,兩個人就這麼僵持著,最後反而為難的是這群動手的下人。
看到張魏居然自己在春凳上面趴好了,抬著凳子過來的兩個人都十分為難的看了羅叔一眼。羅叔他自己也是無可奈何,索性自己抄起了棍子,自己動手還能更好的控制一下力度。
很快棍子敲打在肉體上面的聲音就從後面傳來,張魏倒是還有骨氣,硬是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張啟升聽的心中難受,索性背過了身去自欺欺人。
動家法的話,雖然是張啟升要求的,但是動手的人又怎麼可能下死手。尤其羅叔跟在他身邊這麼長時間了,怎麼不知道她對張魏從來都是嘴上嚴格,心裡卻疼。
因此,羅叔每每動手,在快要接觸到張魏的屁股的時候,總是刻意放輕了自己的力度,不想這卻更叫張魏的心理難受。
「今日的這頓打就是讓你好好的記住,以後還敢不敢任意妄為了。」張啟升實在聽不下去,沒等羅叔打幾下,就藉口丟下這句話趕緊往外邊走了,也算是給了眾人一個台階下。
羅叔等到她走遠了,趕緊上來將張魏扶起來,「您受苦了,您沒事兒吧?我應該沒有下死手。」
「誰讓你多管閒事,自作主張。」羅叔很是貼心地把張魏扶起來之後,還拍了拍他身上沾著的灰塵,而張魏卻毫不領情,一把甩開他的手。
「這人怎麼連好賴話都聽不出來呢,活該他挨這頓打。」江琉玉在暗處偷偷觀察著,她雖然不是很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光從張魏的態度,實在她不得不發出這麼一聲感慨。
再怎麼說人家肯拼著在自家主子面前給你開後門的風險,已經算是很仁至義盡了,他還這麼的不客氣,就未免有些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意思。
不過眼下的情況並不是它可以悠閒地評價別人的時候,她懷裡還有這麼一大包,別人的東西還沒有處理呢,要是這件事不做好,只怕自己在這個府里也再也待不下去了。
出師未捷身先死,莫過於人世間最大的哀事。江琉玉心裡想著,拱門前面的這一群人退去,勢必會從自己旁邊的這條小路上走,那這樣的話,自己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從後面側邊的小拱門繞道而行了。
「還不快趕緊把東西給我撤下去,我看見這兩樣東西就心煩。」張魏憤憤的踹了凳子一下,又狠狠地瞪了羅叔一眼,便從自己左手邊的小道上走開。
羅叔很是委屈,明明下這個命令的人又不是自己,他為何把怨氣都撒在自己的身上。也是張魏身為自己的主子,自己也不能多說什麼,只好帶著那兩個抬著春凳的下人,出乎了江琉玉的意料,從她意想的相反的方向離開。
江琉玉偷偷摸摸的從竹林里,磨蹭到後面的拱門旁,卻不想一個不留神,和一個迎面過來的男子撞了個滿懷。
「這人倒霉了,走個路都能磕磕碰碰的。」
聽到這個聲音,江琉玉閉著眼睛,雖然還沒有看清楚面前是誰,心裡卻已經有個猜測,不免一驚:這個人不應該是從前面走的嗎,怎麼會繞到這裡來?
那張魏跟江琉玉撞了個滿懷,低聲罵了一句,結果眼帘一垂,就瞧見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卻並不顧著和自己道歉,反而滿門心思地收拾起她懷裡的東西。
「你懷裡的是個什麼東西?」張魏挺直了背,語氣中滿是所有紈絝應當具備的桀驁不馴。不巧江琉玉剛剛打算求饒,還沒有開口,就被張魏給問住了,她一時情急,有些猶豫著不敢把這包裹裡頭的東西告訴他。
「你是什麼人,這裡面裝的什麼東西,我憑什麼要告訴你?反正是我撿到的,又不是我自己的,我也不知道。」
江琉玉益陽吖,索性破罐子破摔,先把自己的嫌疑撇乾淨再說。張魏不禁挑了一下眉頭,他在這府裡面橫行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什麼人敢跟他這樣說話,又加上剛剛才被張啟升收拾過的怒氣,使得他一把上前就把包裹給搶了過來。
「這東西怎麼那麼沉呢,裡面都是些破銅爛鐵吧。」張魏將袋子搶過去,連同這貪的心也提了起來,可是他並不屑於打開這麼俗氣的一個袋子,只在手心裡掂了兩下,嫌棄的丟下這麼一句,便撩在地上走了。
「什麼破爛玩意兒,就值得你這麼寶貝似的護著,連我你都敢招惹,這就算是對你的小懲大誡,讓你好好的長個教訓。」
說罷,張魏便沿著去前門通往花園的小路上走了。江琉玉在後邊看的是一陣目瞪口呆,還以為他會怎麼收拾自己一頓呢,卻沒想到這麼簡單的就解決了。
她心中略微安心,俯下身去把這個袋子撿起來,卻忽然感覺袋子裡面的情況好似有些不對,原本應該都是些金子碰撞的金屬聲音,這會多了些類似玉石玻璃摩擦的細碎聲響。
「不好!」江琉玉心裡頭大汗一聲,趕緊將這袋子打開,可是這袋子口太小了,也看不到個什麼東西。她只得把最上面的一層金子倒出來,這才赫然的發現,原來中間一層裝著的都是些品質極好的玉鐲子。
鐲子的品向,她勉強能夠認得一些,這些通體碧綠又清澈顏色的鐲子,價格說不定比金子還要昂貴,還有一隻鮮紅色,卻毫無雜質的羊血玉鐲,更是價值連城,可遇而不可求的寶物。
視線在觸及到那隻鮮紅色的玉鐲子時,江琉玉只覺得眼前一黑,這東西藏起來簡單,可是弄壞了又該怎麼解釋呢。別人總歸有辦,能夠把罪名安在自己的頭上,而這些鐲子自己要是來賠償的話,在張府里又不得自由,只怕這輩子都是無望了。
江琉玉現在只覺得自己一個頭都有兩個頭大,當務之急,只能先把它收拾起來,靜觀其變了。可不巧的是,在她才剛剛把這個袋子收拾完,正對著自己的方向,拱門後面就走來了一隊拎著燈籠的人。
原來顧銀華和薛梅兩個人說了幾句之後,便與她一同出來尋找張啟升的行蹤。張啟升剛剛收拾張魏一頓,心情正是不好,再加上江琉玉屢屢拒絕自己,積怨已深,即使看到顧銀華笑意晏晏的向自己走來,他也沒有多少的好氣,更何況她今日還難得帶著一副悲慘似的哭相。
顧銀華在薛梅的攙扶之下,以一種四處搜尋的姿態,踉踉蹌蹌地趕到了張啟升的面前,還沒開口說話,就擰著兩道秀氣的眉毛,豆大的淚珠就要滴了下來。
張啟升看的心裡十分膈應,翻了個白眼,很是敷衍地拍了拍顧銀華的後背。「你這是怎麼了,成日裡這麼哭哭啼啼的,沒得叫人也為咱們家出事了呢。」
顧銀華嬌容造作的哭聲,與此同時戛然而止,她從未料想到張啟升居然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而薛梅則在後她一步的位置上抿著嘴巴偷笑,很是滿意自己今日看到的熱鬧。
「老爺,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嫁給你這麼長時間了,不求這不求那,今日也是實在受了委屈,想要找老爺你為我主持公道,老爺你居然還這麼說話,那你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省得在這世上白白受氣。」
話音落地,顧銀華便甚是嬌弱的撲在張啟升的懷裡。張啟升今日的心情雖然不怎麼樣?但是不得不說顧銀華的話,極大的滿足他的虛榮心。
張啟升咳嗽了下,淡笑著敷衍似的拍了拍她的後背,柔聲勸著「好吧好吧,是我錯了,那你就說說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這麼的委屈,我一定給你主持公道。」
但即使如此說了之後,顧銀華仍舊是哭哭啼啼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