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饒是江琉玉再怎么小心,也終是有百密一疏的地方。人家不好對她直接下手,便拐彎抹角的用些陰狠的法子,讓人防不勝防。
這晚江琉玉才從食堂里吃了飯,回來打算練練書法,結果剛一進門就看到自己的床上躺著一個無比顯眼的金色包裹。
這個包裹是個荷包,塞得鼓鼓囊囊的,光從外面看看是用金線編織而成的一個大袋子,要想把它裝滿,可不是一個小份量。若是裡頭全部都裝滿了銀子的話,少說也得有個幾十兩,一百兩的樣子。
就拿江琉玉現在這個身份來舉例,身為下人,每個月總共就只有二錢銀子,為著張啟升的偏心,可能會多給點兩吊錢。算下來,這一整個袋子,江琉玉要是不吃不喝,想要湊滿的話,也得至少花個十來年的功夫。
想到此處,江琉玉趕緊一把把門給關上,她倒不是慶幸又這樣飛來的一筆橫財,而是心中無比忐忑。
自己出門的時候,房門都是鎖的好好的,剛剛回來,門鎖也完全沒有人動過,這麼一個大袋子,是怎麼可能會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頭的。
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可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如此說來,這只能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陷阱。假若自己意志不堅定一些,說不定真的會把這麼大一筆錢私自藏起來。
江琉玉略微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慢慢的走上去把這個袋子撿起來,這袋子裡頭滿滿的都是銀子碰撞的聲音,沉的江琉玉幾乎都抬不動。
她仔細端詳著這個金色的袋子,上面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花紋,只用了一個土黃色的線,繡了一個「錢」字,完全是多此一舉。
光從這錢袋子的外表來看,江琉玉也實在是判斷不出它是出自兩位姨娘哪個人的手筆,又或者可能是她們一起合作動的手。但是有一件事情,江琉玉確實可以肯定,假如自己不趕緊把它給處理了,很快就會有人找上門來。
想罷,江琉玉便趁著月色,換了一件相對比較寬鬆的外袍,把這一個大袋子塞在懷裡,借著衣服的遮擋,從茂密的竹林裡頭偷偷的跑出去。
而在「銀華」院中,顧姨娘正十分得意的和薛姨娘兩個人坐著喝茶。女子一般來不好什麼提神醒目的綠茶,茶壺裡頭就只用洛神花和著冰糖做了一道花茶。
洛神花將這茶水渲染的通紅無比,亦如身為主人的顧姨娘這般的肆意明艷,與狂妄自大。
薛姨娘慢慢的端起自己面前的這一個小茶杯,臉上歡喜的情緒溢於言表,她卻並不急著喝下去,只將茶水放在鼻子前面,輕輕地嗅了嗅。
「妹妹這裡的洛神花一向都是咱們鎮子上開的最好的,也虧的老爺對妹妹這般上心,給了妹妹最好的東西,我才能夠有幸在這樣好的日子裡蹭一點福氣。」
「姐姐,實在是說笑了,姐姐若是喜歡的話,我大可以叫人給姐姐送一點過去,反正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顧姨娘客氣的還了一句,殊不知他這句話聽起來更像是坐著說話不腰疼。
薛姨娘手上的動作一頓,心中不由得大罵:顧銀華你算是個什麼東西,給點顏色就順著杆子往上爬了,若不是要借著你的手將江琉玉給處理了,我才不至於這樣卑躬屈膝的與你說話呢。
畢竟和已經入府的人相比,還是更加年輕貌美的新人具有的威脅更大。顧銀華慢慢的也會年老色衰,加上她這樣的臭脾氣,最適合拿捏,但是江琉玉可不像是個簡單的人物,因此薛姨娘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也是情理之中。
「那姐姐就多謝妹妹了,也提前恭賀妹妹的願望達成。」不過心裡頭就算對顧銀華再怎麼的看不順眼,薛梅的表面功夫還是得要做的完整。
顧銀華不知道她心裡的所想,只沾沾自喜的打量著自己手上拿洛神花做的寇丹。「姐姐也不必恭喜我,這也是姐姐的主意。不過照妹妹看來,姐姐也並不是多想替妹妹謀劃,而是你自己也不願意她入府吧。」
話音落地,薛梅臉上的表情不由得變了幾分,可是她剛想要出言為自己辯解幾句,就又被顧銀華給打斷了。
「但是妹妹也不是那種不通情達理的人,既然你我二人想的都是同樣的問題,那麼很應該互相幫助。今日姐姐的主意出的不錯,那個新人斷然是不可能入府的了,眼下時間也差不多了,姐姐不如同妹妹一起去看看熱鬧。」
「妹妹說的極是。」薛梅但笑著低下頭,順便斂去了自己眼神中的所有情緒。
張府後院中,一條從花園延伸過來的石子路上,張啟升與另一個第一次出現的人在說著什麼話,瞧著像是半路出來消食時才突然發生的爭執。
「你說說你還能有點什麼用處,我教你的東西你一點都沒有記住,成日裡的出去花天海地,難道你真以為我可以護著你一輩子嗎?這麼的好吃懶做,你若是再不想想辦法,有點長進,我就不要你了。」
張啟升身為一個大財主,要是想要衝人發火,或打或罵都十分容易,卻很少有見過像今日這麼苦口婆心又十分為難的。
羅叔聽到了聲音也從後面趕了過來,為張啟升拍著後背順氣,同時勸著,「老爺不要生氣了,二公子他也不是故意的。二公子畢竟還年輕,總得慢慢來不是,也不是誰都能像老爺這麼厲害,生意場上的事情隨便的就可以掌握的一清二楚。」
原來站在面前的這個人,是張啟升一母同胞的兄弟,名字叫做張魏。張啟升從小就有天賦,投機取巧,搞小動作,從來都是信手拈來,因此生意場上他很容易就能夠叱吒風雲。
不過張魏就好像跟他不是親兄弟似的,雖然生性紈絝,喜歡出去四處浪蕩,但是本性說起來還是比較實誠的。張啟升念著她如今都這麼大了,手上還沒有點正經的活計,心裡很為他著急上火,便時不時的出資替他搞點小生意出來,想要讓他好好的歷練歷練。
可是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張魏每次都能夠把好好的一樁生意給攪黃了。張啟升雖然覺得十分可惜和生氣,但也無可奈何,一直到這次才終於發現為什麼會失敗的原因。
「這話是這麼說的嗎?所以說有老爺我這樣的天賦是一碼事,可也得勤奮好學呀。你問問他,這次我給他安排的那麼好的一樁生意,想要叫他出去和人談談,長長世面,結果他可到好,直接給我睡過頭了,人家氣的差點波及到老爺我的生意,你說我能不生氣嗎。」
張啟升拍著自己的胸口,原本這口氣都要下去了,但是被羅叔一說,反而又騰騰的冒了出來。
而張魏卻不以為意,他這麼大個人被人大庭廣眾之下的訓罵,他的臉上也很是掛不住,便對張啟升最後一點的過意不去也都消失了。
「這有什麼好說來說去的,那個人要是誠心和咱們家做生意,就是讓他等個一天兩天也是應該的。咱們家這麼大的家產,走到哪裡不是被人恭敬敬地對待的。這個人可到好,居然還敢到你面前告我的狀,你不去找他的麻煩,反而揪著我說做什麼?」
張魏撅著嘴巴,看上去好似很委屈的樣子,張啟升越發給他氣的血脈不通,漲紅了一張臉,憤怒地甩開了羅叔的手。
「混帳東西,你自己沒本事,還怪別人到我面前來說話,我今日不好生地教訓教訓你,就對不住死去的列祖列宗。」
張啟升氣的奮奮的一跺腳,「羅叔,抬春凳來。請家法,非得把他給我打到聽話為止。」
「大哥……」張魏聞言,這會才終於有了點害怕的樣子,羅叔也在一旁勸著。「老爺不至於這個樣子,二公子都這麼大了,傳出去也不好聽呀。」
「快去!」張啟升這會正是在氣頭上,誰的勸告都聽不下去。他左右看了看,一手抓著路旁邊的一根粗壯的竹子,就像是想要把這根竹子砍下來,自己親自動手一樣。
而江琉玉懷裡揣著這麼一大包的東西,沉的她腰都直不起來。她為了掩人耳目,只能選擇悄悄的從院牆旁邊的竹林裡頭經過。
但是竹林裡頭的枯枝落葉不少,踩上去就會有一聲聲清脆的碎裂聲,江琉玉聽得心裡頭十分的膽戰心驚,終於實在受不了,想要出來在路上走,結果就聽見前面好似有人說話的聲音,嚇得她頓時就定在了原地,不敢再多動彈。
「是。」張啟升憤怒地拍著桌子,羅叔眼看自己勸不住,也只能答應著轉身走了。
江琉玉就躲在一面拱門院牆後面的竹子林裡頭,對這院牆後面的聲音聽得十分清楚,在慢慢探出頭去,正好就看見了拱門後面站著的張啟升和張魏。
「這個人是誰呀?」江琉玉心裡嘀咕著,她來這裡幾天,還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