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一個跪拜,把江琉玉嚇得往後連著退了好幾步。而她在做出此反應之前,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卻是先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然後才表現得如此誇張。
江琉玉還沒有來得及上車,她猛地一轉過身來,瞧見他再向自己下跪,立刻驚的兩隻手撐在踏板上,身子也不由得躲在蘇景夜的身後發抖。
「哎呀,你這是在做什麼?難不成是訛人的嗎?我們好心幫你,你可不要害我們呀。」
這樣突兀的反應與江琉玉方才面對那群大漢時候的遊刃有餘,形成鮮明的對比。蘇景夜想著怕是江琉玉心裡估計是有了盤算,才故意如此所為,便不打算戳破她的謊言,反而將半邊的身子給他依靠,配合著他的行動。
而江陵和龍標兩人對此情形也不是很明白,但是看著她都是一臉默許的態度,便也配合著攔在了蘇挽沁的面前。
「夫人可是嫌棄我性子蠢笨,才不肯收下我的嗎?」蘇挽沁低著腦袋,腮幫子微微鼓起,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恨的咬著後槽牙。
她抽抽噎噎的吐出一句話,語氣聽著格外的委屈和可憐。「我哪敢對老爺和夫人懷著壞心。我先時遇難,多虧了夫人相助,才能倖免於難,現在夫人又給我這麼多銀兩,我感激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有別的想法?」
「只是我從小在家裡也沒有接觸過外面,也不知道該怎樣和人交談說話,夫人給我這些銀兩,怕是我做不起生意,反而又會被人給騙了去,在我手中拿著也只能是便宜了別人。」
說著,蘇挽沁也不怕著路上的碎石頭硌得膝蓋生疼,直接邁動兩條腿,一點一點的跪著向江琉玉的方向挪過去。
江琉玉微微皺起眉頭,手撐在踏板上,是上去也不好,下來也不好,只能靜靜的看著她後面還有什麼話要說。
「再者,我雖然只是一介女流,但是家中的祖訓也告誡過我們,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我未能抱得夫人大恩,怎麼能安心離開。夫人還是把我留下吧,若不然就請將銀子收回去,否則我心中有愧。」
蘇挽沁和江琉玉說著話,但是似乎也知道她是鐵了心的不肯留下自己,蘇挽沁便拿眼睛轉而看向了蘇景夜。但是蘇景夜眼神清明,微微的望著天空,完全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至於江陵和龍標二人,便更不用說,一臉的正義凜然和鐵面無私,叫蘇挽沁就是想要投過去祈求的目光,也沒有那麼大的膽量和堅持。
「你姓蘇?倒是和我的相公同姓,說不定你們還是同宗呢。」江琉玉擰著眉頭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問了一句題外話。「如此家訓,倒是不錯,你是哪家的姑娘?」
聽著江琉玉如此大膽的說出第一句話,蘇景夜心裡只覺得不妙,忙轉過頭去看了她一眼。而江琉玉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值得在意的地方,只是悄悄的搖了搖腦袋,表示此話不過是開玩笑而已,叫他不必當真。
蘇挽沁可憐巴巴的微微揚著眉尖,瞧著似乎是不明白江琉玉這話是什麼意思,慢慢的低下了下巴,緩緩的回答。
「是,我家不過是一個在尋常不過的平民人家罷了,只是稍有些收成,比其他人家過得更好一些。只可惜我的運途不好,家中遭了大難才使得我不得不一個人獨自出來流浪,還望夫人可憐可憐我。」
「原來是這樣啊,那還真的是不好意思了,沒有吃過苦的人,我可不敢留在身上,誰能保證養的不是一個大爺。」
江琉玉很有些同情的嘆了一句,結果她突然話鋒一轉,與蘇挽沁所希望的方向大相逕庭,聽得蘇挽沁一時間還沒有轉過彎來。
「還有一件事,你說你家訓講究的是知恩圖報,可是你現在拿你自己可憐的身世要挾我,把你留下,我給你銀子,你也不肯收,反而作為了你脅迫我的籌碼。」
「如此一算,你這可不就是忘恩負義了嗎。」江琉玉一字一句說的清清楚楚,把蘇挽沁驚得就想直起身子來反駁,可是江琉玉並沒有打算給她這個機會,一句話又堵了回去。
「你也不要怪我心狠,只是你這報恩的方法不對,我們身邊確實不缺人伺候,也沒有任何理由以及情分把你留下,」
「你若是真有這份心,若是以後飛黃騰達了,在外邊遇上我們遊歷,回來與我們吃一頓飯,談談心即可,其他的就不必再說了。」
這樣的一番話算是紅臉與白臉都做絕了,而且條理清晰,有理有據,換作是再能顛倒黑白的人,怕是也不好意思繼續糾纏下去,蘇挽沁若是再不肯鬆口,那只能算是別有所圖了。
「你也聽著我們夫人的話了,還不趕緊離開。」江陵閉著嘴巴,他相較於龍標,還是要更加的有君子氣度一些。
至於龍標,他到沒有這麼多的講究了,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打算,衝著蘇挽沁就是豪邁的一揮手,大有煩她在這裡羅嗦,又討人嫌的意思。
蘇挽沁身子微微發抖,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為自己抱屈。她似乎也覺著現在沒有辦法再繼續糾纏下去了,便只得再對著蘇景夜他們二人磕了個頭,額頭抵在灰塵遍布的土地上,情深意切的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再給夫人和老爺添麻煩了,多謝夫人的饋贈,以後若是有機會路上碰的,還請夫人千萬不要拒絕與我說幾句話。」
「這是自然的,蘇姑娘慢走。」江琉玉答應著,但卻坐著沒有動身,看上去不等到蘇挽沁離開,是不肯走的,而蘇景夜自始至終也沒有與蘇挽沁說過一句話。
「小女子告辭。」蘇挽沁再度低下頭去,神情黯然,就連她的額頭上都蒙了一層幽怨的黑氣,她倒退著走了幾步才轉過身去,往下山的路走遠了。
江陵鬆了口氣,與龍標二人轉過身來,就看見江琉玉也是如釋重負的,長長的嘆了一聲。「可算是走了,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對付過去。你又不好在這種情形下開口的。」
說著,江琉玉那有些埋怨的輕輕推了蘇景夜一下,蘇景夜臉上不由得笑開,扶著江琉玉的後背輕輕的拍了兩下。
「我若出手,那必然是不客氣的,到時候你又要嫌棄我對人太兇狠了,豈不是我左右兩方都是為難。」
江琉玉無言以對,只好不服氣地插著腰,抬頭挺胸的揚起頭與之瞪了回去。老馬見狀,連忙牽著馬在旁邊勸著。
「王妃就不要再怪罪王爺了,好色王妃冰雪聰明,不是已經讓這姑娘自己離開了嗎。現在時候也不早了,咱們也該快點趕路了,否則只怕趕不上山那邊的客棧了。」
「夫人可聽見了,請吧。」蘇景夜趁著老馬的這一句調解,特別古靈精怪的做了個戲台子上禮讓貴客的動作,惹得江琉玉就是有氣也不好意思發出來了。
江琉玉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便索性借著蘇景夜的手回到馬車上。老馬和其他兩個人不免心下慶幸,繼續踏上了跨過這座山的必經之路。
而另一邊,蘇挽沁走的下山之路,乃是方才那群大漢退去的方向。蘇挽沁沉著一張臉,一路走到了山腳下,正好就被那一群在山下等候的大漢們給攔住了去路。
蘇挽沁此時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畏懼,她淡定地抬起了頭,眼神中反而還充滿了不屑與嫌棄。
那大漢一個接一個圍了上來,蘇挽沁還不等他們說話,便率先抬起手做了個禁聲的動作,主動領著這些人往別處去了。
時間慢慢的過去了,原本還風和日麗,陽光明媚的大下午,不一會兒就披上了淡淡的黑色。而等到馬車,終於行走到了最近的一家山腳客棧的時候,外邊的天空中已經布滿了閃爍的星星。
江琉玉這一行人今日才走了半天,不到的功夫又被人攔在路上,耽誤了一點時間,不得影響了行程,只能在這間簡陋的客棧中暫時住下。
再往前面走遠一些,便是一處簡單的小鎮,鎮上自然會有條件更好的客棧供人休息,不過蘇景夜想著今日的時間實在是太晚了,通往小鎮上又有一片小樹林橫在半當中,未免有危險,便只好叫老馬暫時在這裡停下來。
入夜時分,蘇景夜和江琉玉收拾了正準備睡覺。在江琉玉催促著蘇景夜去吹燈的時候,蘇景夜卻坐了起來,並不急著過去把蠟燭帶過來。
「你怎麼了,難不成今天忙了這麼一天,你還不困嗎,還是準備留著晚上起夜?」江琉玉打了個哈欠。
她今天一覺睡到了快中午的時間,與蘇景夜比起來精神應該要更好才對,可現在她都也已經困了,蘇景夜卻還是一臉在思考的樣子。
「你說話也太直白了些吧,幸好我是習慣了,否則非得嚇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