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其中也不乏江琉玉跟老闆的諸多講價,才能得來的這麼好的結果,與他們同一壓閒的另外一桌,現在已經擠滿了大眼瞪小眼,互不認識的四個人。
那些人看上去做的是不同的工作,但卻十分識禮。他們呆坐了一會兒,看著蘇景夜上來之後,紛紛微微點頭表示打過招呼,便在席上散去,湊到窗邊看風景去,順便還給江琉玉他們夫妻兩個留了一個很大的位置。
蘇景夜原本不想江琉玉委屈自己跟別人擠在一處,差點脫口而出,讓她乾脆將整個雅間包下來,索性沒有這麼直白的開口,否則也太失禮了。
尤其是在見到同一屋檐下的幾個人都是這麼的文質彬彬,反倒顯得自己財大氣粗,不講禮數,那又與朝中其他作威作福的官員有何區別。
「留位置看已經不錯了,你瞧這麼多的人都聚在一處,咱們可以擠得上來,已然是不錯了,更何況,」江琉玉頓了一下,特別壓低了嗓音。
「更何況你就不能給別人留點機會嗎,咱們也不是那種霸道的人啊。」
「說的不錯,這也是我在以前養出來的壞習慣,你就當我是胡說的吧。」蘇景夜看來站在窗邊的那幾個人一眼,似乎預示著他這話就是在跟他們說的。
「這還差不多,現在可以吃菜了,我特別給你點的大豬肘子。」江琉玉一喜,拉著蘇景夜坐下,用自己的公筷給他夾了一筷子菜。
蘇景夜也沒有嫌棄,抬手就吃了下去,恰在此時,外頭傳來了一聲喧天鑼鼓的巨響,接著又是一陣乒桌球乓的樂器聲,再然後就是人們的歡呼。
聞聲往外面看去,蘇景夜料想應該是對蛟台上的戲開場了。江琉玉正興奮地給他加菜,就瞧見蘇景夜一幅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癟了癟嘴,打起精神來遞了杯茶到蘇景夜的面前,「表演看樣子是開始了,咱們不如把桌子往陽台上搬過去一點,就不用等著來回跑了麻煩。」
雅間格局倒是不小,那靠水邊的陽台沒有封上頂,一般人不喜歡上去,也就是怕外面的灰塵太多,其中尤以讀過書的人,是最為講究。
雅間裡的其他人就是出來看,也是只願意站在窗前門後,倒是也能看的清楚,但到底會有些阻礙。蘇景夜略微瞧了一眼,想著既然江琉玉喜歡,那就過去也無妨。
隨後,趁著小二過來上菜的功夫,江琉玉就叫了人過來幫忙,在同一房間裡眾人的眾目睽睽之下,悠哉悠哉地在陽台上落座。
此時原是差不多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不過因為鱗衣橋兩邊的房屋眾多,又各個修的極高,差不多剛好能遮住龍水河和對蛟台上大半的陽光。
只是天氣還是有些熱的慌,尤其是在運動過後。江琉玉一抬頭,怕太陽還曬,就叫小雲找了個最大的油紙傘撐在陽台唯一太陽襲來的角落上,留下了一片涼爽的陰涼。
「既然是出來玩的,那就好好的放鬆一下,不要再想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這世上煩心的事多了去了,可是你一天半天能夠想得明白的。」江琉玉向小二道過謝,格外大方地送了一兩銀子作為小費。
雖說不算巨款,但多湊些也能成為富豪,小二便千恩萬謝地走了。江琉玉一手搭在桌子上,一隻手往嘴巴里送著菜,特別表現出一副爽朗的模樣,含糊不清地跟蘇景夜說話。
蘇景夜發現他這分安排,原來都是為了自己,心下不由得一陣感動,便一點頭,轉眼也看向了別處。
置於同一房間裡的其他人,看見蘇景夜他們兩個到外頭去了之後,都擔心自己滿眼只看得見他們兩個人說話,便結伴往別的地方去,各自找人說話,談風月。
對蛟台上,現在正唱著一出極為清淨的戲本,只要一位青衣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手邊唯有一把戒尺和一方手帕而已。
唱了好一會還沒有換人,按理說邊上人都應該要抱怨了,誰想還是一如既往的吵鬧,可見並沒有多少人在乎台上究竟唱了些什麼。
不過說來也是,就連蘇景夜坐在鱗衣橋上,都板著一張臉,一幅忍不住要打哈欠的樣子,更何況與其他人。
江琉玉一手撐著下巴,側著身子,盯著那水面,台上許久愣是沒有聽懂那青衣唱的一個字。在江琉玉不知道第多少次打哈欠的時候,蘇景夜看她實在是沒有興致,便想著說些話來逗一逗。
「是不是聽不習慣,要不要我跟你講解一下?」
「也不是不習慣,我其實挺喜歡這種音調和唱腔的,」江琉玉轉過了頭來,一本正經的說著她自己都一知半解的話。「不過你能聽得懂嗎?」
「也不是很懂,就是這齣戲我曾聽說過一點,並沒有什麼新鮮的地方,也就是這台上的人向官府告狀,後來重審自家冤案的故事,主要也就是為了歌頌陛下的清明廉政。」
蘇景夜說的十分連貫,連一點磕巴也沒有,江琉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也看不出他究竟是真的聽懂了,還是自己胡說著玩的。
「這應該也是那些負責安排的人,故意想討陛下的好吧,只不過你說的這麼直白,什麼無聊又不新鮮的,你倒也不怕別人告你的狀?」
看著江琉玉稀奇的眼神,蘇景夜不自覺地揚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便下可不是那等昏庸的皇帝,他最是清明,怎麼可能連這點意思都看不出來?」
「而且陛下都已經煩悶的在上面昏昏欲睡了,又怎麼會來計較我們在這背後的說話?」蘇景夜想了一下,忽然直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還有一件事,你可知道台上扮演青衣的人是誰嗎?」
「我向來不愛看戲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這戲班子都是從外面請過來的,我怎麼可能知道是誰?」江琉玉挑著眉頭,撅著嘴略嫌棄地別過了眼神,看向台上的戲子半天挪不開眼。
「因為唱戲的男子,他們的嗓音掉起來,有時候比女子還要銳利或者溫和一些,所以折子戲裡面大多女子的角色都由男子扮演。」
說著,蘇景夜用手點了一下下面那位青衣的脖子,叫江琉玉順著視線看去。「所以你別瞧著這位姑娘打扮得這麼端莊又溫柔,實際上內里可能是一個渾身肌肉的壯漢。」
為這是從外頭請過來的跑江湖的戲班,班裡面並沒有固定的角色,只要是戲子能唱得上去的,便可以一人扮成多個模樣。
那青衣的衣服裹得有些緊,似乎隱約可見那皮囊下是一副怎樣健壯的軀體。江琉玉自然是知道這麼一個特色,但是看著台上打扮的那樣漂亮的一個人,還是很難將她和民間尋常的糙漢子相較在一塊。
在腦海里大概的構思了一下兩種的模樣,江琉玉擠著眼睛轉移過來了視線,臉上猙獰的狀態,瞧著是一副格外難以言喻的表情。
「都怪你,你要是不說,我也就當不知道好了,偏偏你還說的這麼清楚,叫我一下子轉不過來彎了。」
「這不是怕你無聊,才故意說瞎話來和你開個玩笑嘛。」蘇景夜哈哈一笑,也恰好那對蛟台上的人終於下去,要準備換場了。
「好了,你看,那人走了,按照一般的流程,接下來一出現應當是雅俗共賞,方便百姓們看的,想來你也能夠聽得明白。」
聽著蘇景夜的解釋,江琉玉勉強按捺住心頭那一股莫名的氣憤,繼續一手撐著下巴,看著底下龍水河上各色的花船來來往往。
冷水河的兩岸就是在寬廣,對蛟台里於這中間,能看到的並聽到唱戲聲音的人也是少之又少,為了彌補這一點的不足,蘇羽天特別允許了今日河中船隻來往。
一些沒有緣分的人,可以提前去別的地方租了花船過來,直接就在對蛟台的下方徘徊,雖說看的也不是清楚,但至少能夠聽的明白。
青衣下場了之後,坐上停靠在對蛟台旁邊的一艘稍大一點的畫舫,在畫舫的船艙裡面換衣服,而新來的人物,則坐著另外一邊的小船過來。
先過來的是一男一女,兩人穿著簡便,腳下蹬著一雙黑色的薄底靴,個人手上都拿著一根長長的墜著羽毛的長邊,瞧著像是要準備武打的場面。
與文戲相比,京城裡的百姓還是更喜歡簡單粗暴的肢體衝突。文戲講究的是唱功,武戲則主要講究身段了。
嗓子寥亮需要每天天早就起來開嗓子,有天賦的或許幾年就能唱的出來。可是武打就不一樣了,沒有個自小練起來的童子功,錯過了年紀就不行了。
因此江琉玉在一看到那幾個人出場時,整個人的精神都為之一震。那上面男子的身形要健壯些,女子就更襯托地嬌小。
「這上面的幾人才多大年紀啊,這好不容易成了角出來表演,不知道要吃多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