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人怎麼會有這樣的疑問,王爺之前曾經在外邊流落了那麼長時間,口音有改變也是難免的事,你這樣說話豈不是故意的揭王爺的傷疤嗎?」
令石正直沒有想到的是,趙銘居然會比自己預想當中的要敏感的多,要不是自己反應的迅速,只怕真的會給他發現了端倪。
而令蘇景夜驚訝的事,石正直居然會拿自己的這個事情作為理由拿去搪塞他的疑問,不說有沒有照顧到自己的感受,就是強行如此解釋,也未免太牽強。
「是、是嗎,」偏偏石正直說的斬釘截鐵,把趙銘聽得一愣,對著蘇景夜就是賠笑,「王爺恕罪,下官並不是有心的,這便請先會衙門,下官再向王爺敬茶賠罪。」
今日一天的功夫,最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發生了,趙銘居然對石正直的話信以為真。蘇景夜嘴角一抽,心裡又是無奈,又是好笑,隨意的擺了擺手。
「罷了,本王並不在意這些,還是先走吧。」剛剛還想夸趙銘一句察覺得如此細緻,轉眼就來打臉,果然是不能對他抱有什麼好的幻想。
蘇景夜搖搖頭,和嘴上噙笑的石正直一起坐上了馬車。
眾人回到衙門裡落座,剩下的時間便只需要靜靜的等待衙差把從戶部查出來的人給帶過來就行了。有了戶部的助力,衙差們不費多少功夫就把人帶了回來。
蘇景夜三人坐在小型的審訊室里,三雙眼睛齊齊的盯著那個站在屋子正中央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個子偏矮,身形略微壯碩,不過貴在有一頭漂亮的秀髮和清俊的五官,看上去倒也不至於丑。
此時,小姑娘兩隻手揪著自己的衣擺,十分靦腆地低著腦袋,裙擺也時不時的晃蕩幾下,可想而知,她的腿想必也是嚇得顫抖不已。
看了一會,趙銘把吳三娘送來的畫卷展開,面前這個小姑娘和圖紙上的人物相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蘇景夜留心看了一下,趙銘原本還嫌棄畫卷上畫的是一名嫌疑人,現在倒是愛不釋手的,一直隨身帶著,從未離開過,也不知是究竟喜歡這幅畫呢,還是照顧送畫的人。
「大人,我們過去的時候只有這個姑娘呆在院子裡,其他人全都不見身影,想必是出去表演了。屬下們為了不驚動坊里的其他人,就先把她帶了過來。」
趙銘看著畫卷上的人物,越看眉頭越皺起,恰好身邊站著一個小衙差過來跟他講了幾句,才不至於讓她的表情變得更加難看。
「至於這畫上的人物,屬下們也確實是沒有看到。」
「知道了,下去吧。」趙銘嘆了一句,叫衙差退下後,忽然沒有半點預兆地一拍驚堂木,喝道,「堂下何人。」
不出意料,房間裡的所有人連同已經走到門口的衙差都驚的一抖。蘇景夜和石正直眯著眼睛瞥向趙銘,趙銘卻只顧兩隻眼睛盯著前方,完全未曾留心。
小姑娘身上一抖,兩腿一軟立馬就跪了下來。「民女,民女袁媛,是虎跑戲班的戲子,時常扮演老旦。」
可能是被嚇壞了,趙銘僅僅問了一個問題,袁媛便如蓮珠串似的把自己的身份給交代的乾乾淨淨,把堂上的三個人都笑得不行。
「你不必緊張,只要如實回答問題就好,趙大人身為京城父母官,斷然不會草菅人命,你不必如此害怕。」石正直只是客氣的勸慰一句,卻換來人家小姑娘更加膽戰心驚的顫抖。
趙銘悄悄地向石正直橫了一眼過去,他方才這話說的,仿佛自己以前就是慣會罔顧人命似的。
「本官問你,你可認得楊中平,楊郎中?」
「自戲班子來到此處,還未曾聽說過。」袁媛皺著眉頭認真地想了好一會兒,才小聲的回答。只是聲音太小,仿佛是在和自己自言自語一般,唐上的三個人雖然都能聽得見,但趙銘還是需要走一下流程,不能太隨性,便又一拍驚堂木。
「聲音大些,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有人留下來做記錄的,所以你都必須得想好了。」
「是!」袁媛手上一顫,連忙梗著脖子大聲喊,「沒、沒有。」
這樣聽起來模稜兩可的回答,反倒不如方才的。加上老旦就是要求嗓子亮,這一下吼出來,在這審訊室里來回迴蕩,聽的人醍醐灌頂。
趙銘臉上一陣尷尬,頭皮也有些發麻,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蘇景夜心裡嘆了一句,輕咳一聲叫趙銘冷靜下來。
「正常聲音作答即可。本王再問你,你可知道程思凡是誰?」
「不,不知道。」袁媛又是想了好一陣子才終於開口。
不是自己預料中的答案,這下趙銘可實在忍不住了,也不去拿驚堂木了,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可惜衙門裡的桌子都是實心木頭,這一掌拍下去,可是結結實實的掌心挨打。
「你胡說八道,這姑娘也是你們戲班子裡的人,你們戲班子總共就那麼幾個人物,成天朝夕相處的,你會不知道?」
從桌子上面反彈回來的力,疼的趙銘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但位在現在房間裡還有這麼多人在,他也只得咬牙忍住,深深憋紅了一雙眼睛。
「這,民女實在是不知道呀,」無緣無故又被斥責,袁媛只覺得滿心的委屈。
「現在戲班子裡的人都各自用花名稱呼,早就忘記各自原本的名字了,偏偏民女又來得晚,怎麼可能知道其他人的名字。就像民女,現在就被稱之為彩球,就是為了好記和出名。」
一般在外面跑江湖的人,都會有他的第二個稱呼,但凡有點名氣,他的第二個稱呼就會傳遍了大江南北,而他原本的名字則保留住。
日後在外邊出行也本名能做個保護,也省的被仇人或者愛慕者指名道姓的找上門來,打擾原本的生活。。
「此人是你們戲班子裡的人,這一點我們可以確定,那你可以確定戲班子裡每一個人和他們的扮相你都熟悉嗎?」蘇景夜問過,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便拿過趙銘攤在桌子上的畫卷向袁媛展開。
「便是這個人,不知道究竟是扮的小生還是武生,而且除此之外,他似乎和你們戲班子裡的一個男子是同居關係,就差過了媒妁之言結親。」
怕袁媛想不起來,蘇景夜還特別貼心地多提醒了兩句。小姑娘的目光在一觸及到畫卷上的人物,就整個人都驚住了,一手指著畫卷磕磕盼盼的說道。
「認識,這是輕妝,這個模樣應該是在唱武生。」
「那就是了。」石正直一點頭,和蘇景夜趙銘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蘇景夜把畫卷還回去,他也從桌子上拿了個香囊走過去。「這個也是你送給她的吧。」
「不是,這是輕妝未過明面上的相公托我幫他買的,輕妝平時比較沉默,很少和人說話,我也幾乎沒有跟她打過交道,倒是她相公比較好說話。」
戲班子裡,雖說都是同一個屋檐下的人,卻都是各懷鬼胎,以期盼能在表演中獲得更多富貴人的青睞,像輕妝這樣沉默寡言的人,要不是被她相公一路護著,只怕會被外面的人給扒皮抽骨,給吃抹乾淨。
彩球進戲班子要比所有人都晚,輕妝的相公宜林,原名利登的,雖說脾氣火爆,但多數時候不會輕易發火,對彩球這個最晚過來的小妹妹極為照顧。
為此,彩球就算對輕妝無感,也是真心實意的拿宜林當大哥,拿輕妝當大嫂。她現在即使不知道宜林他們究竟犯了些什麼事,但是被衙門裡的人找過來,那就必定不是好事。
想到此處,彩球就是再害怕,也鼓起了勇氣在堂上三個人的小聲交流中,插了一句嘴,「那個,敢問大人,輕妝究竟是犯了什麼事?要這麼興師動眾的抓她。」
「先時我在那房間裡面聞到的味道,當時就和趙大人覺得無比熟悉,現在想來,恐怕就是這香囊里的味道。」蘇景夜拿過石正直手上的香囊,聞過氣味後,也算是證實了他一開始的猜想。
「琉玉身上天天擦著玉芝膏,我日日聞,才會這麼清楚,否則換了旁的味道,斷然不會有記得。」
「不錯,程思凡是個武生,身上肯定有些底子功夫在,而且就算程思凡下不去手,她那個相公也必定會幫著下手。」石正直隨聲附和著。
「那如此說來,現在殺人兇手就可以敲定是他們兩個的?」該說的都被他們兩個說盡了,趙銘索性就做了個總結。
「想必八九不離十。」蘇景夜一點頭。
正人正說到此處,忽然聽到彩球的疑問,趙銘抬起頭來,什麼表情都沒擺出來呢,就把人小姑娘又唬得一抖。
趙銘滿心的無言以對,想說自己還不至於面目可憎到如此地步吧,怎麼彩球每次看到自己都會嚇成這樣?
「額,就是個案子罷了。」蘇景夜開了個小口,特意沒有說的多詳細,卻不想被趙銘半當中搶過了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