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畫清畫面

  「倒是叫公子失望了,清兒並不是我的女兒。」

  婦人低垂著頭,手下因為用力過猛,手背上都隱隱發白,也不知她使用了何種強大的毅力,才克制住了心中的情緒,還能平心靜氣的和蘇景夜說話。

  蘇景夜就那樣怔怔的站在原地,還有些不明白她為何會如此生氣。莫華清站在他身旁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蘇景夜只得俯下身去聽聽她有何見教。

  卻聽見她在耳邊悄聲細語的說道,「我們無父無母,是個孤兒,這位是我的嫡親姐姐。」

  「我們姐妹倆相依為命,姐姐年紀輕輕,才二八年華就有了這麼一座梨園,把我養到現在。雖說也算得上是年輕有為了,可她到現在還沒有許配人家呢,你可不要亂說話,回我姐姐清譽。」

  「原來是這樣。」蘇景夜還沒理解完全,呆呆的答應著了之後突然回過神來,整個人猶如受到了晴天霹靂,驚訝得半天合不攏嘴。

  抓著面前小姑娘的兩邊肩膀,將她的臉龐仔細看過了一遍後,蘇景夜鼓起勇氣往那婦人的臉上瞥了幾眼,依舊不敢承認這個事實。

  究竟是何種神奇的父母,能生出長相如此天差地別的姐妹倆。尤其是在想到自己先前還把她當成了他人之妻,甚至為男子,更是感到一陣無地自容。

  暫且不說長相的事,單從這身形上來判斷,也不像是養在深閨未出閣的姑娘。蘇景夜的心中一度產生了懷疑,是否是自己的眼神出現了問題。

  「真是不好意思,莫大姑娘,方才不過是在下的一番胡言亂語,像這種私密的事在下不會再問了,只是不知姑娘可否騰出時間來認真回答在下的幾個問題。」

  蘇景夜硬著頭皮頷首,低垂著眼皮不敢看莫畫清現在的臉色究竟如何。

  莫畫清背對著窗子,如觀音打坐一般盤腿坐在小榻上,也是陰沉著一張臉,並因為逆光的緣故,叫人瞧不清她究竟是何種表情。

  「若是小女子犯了錯誤,公子倒是可以不依不饒的追究上許久,可這回是公子言行有失,卻是可以這麼輕易的擺脫了嗎?」

  莫畫清的語氣中聽著很是不善,莫華清不由得擔憂的輕輕喚了她一聲。「姐姐。」

  若是在平時,只莫華清一個人的時候,她倒是敢氣勢強硬一些,畢竟無人知曉她們的身份關係,若是出了錯,大不了自己一個人扛著,那些人也不會輕易的和一個小姑娘計較。

  可現在不同,她斷然不會看著自家姐姐如此犯錯,身陷險境。

  「還請大人恕罪,我家姐姐只是一時氣急才會口不擇言的……」

  小姑娘的話語中難得出現了焦急與緊張的語氣,可她話未曾說完,蘇景夜也不見得聽全了她究竟說了些什麼,只是拱手十分鄭重的向莫畫清微微鞠躬,鄭重的道了個歉。

  「真是不好意思,剛才確實是在下太唐突了,姑娘會如此生氣也是情理之中」

  莫畫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也不念這莫華清究竟如何緊張,蘇景夜又是如何真誠,只擺了擺手,很有些擺架子的樣子。

  「要知道線索如何,還請公子在外等候,畢竟小女子才剛睡醒,公子總要容小女子一個梳洗的時間吧。」

  聽這意思,便是蓄意擺譜了。蘇景夜話都說到這份上,她還如此不依不饒,換做旁人只怕都要大聲責罵她不知好歹了。

  但蘇景夜今日被莫畫清的面容一嚇,脾氣竟然好了不少,聽見她如此要求之後也不氣惱,竟乖乖的出門去了。

  「既如此,在下便在一樓等候大駕,還請莫大姑娘快些下來,京城衙門的趙大人也在此處恭候。」

  趙銘的名頭京城百姓聽得最多,用他來對一些刁民施壓,倒也十分有用。

  說完之後,蘇景夜便把門帶上,轉身離去了。房間裡的莫畫清等著他的腳步聲走遠,憤憤的捶了一下手邊的枕頭。

  「就說像他這種人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放棄了,原來是在這等著呢。就我剛剛跟他說話的這幾句話功夫,我都能猜的出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姐姐你打算怎麼樣呢?那可是京兆尹啊,咱們還是快點動作吧。」莫華清只有在自家姐姐面前才表現的格外嬌俏和依賴,像個正常年紀的孩子,卻也憂愁成熟的比莫畫清更顯老成。

  莫華清很有種小大人的做派,低頭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就要去幫莫畫清擰洗臉布。莫畫清也不說話,只伸長了手臂,趁著她還沒來得及走開將人一把撈了過來。

  只一個轉身的瞬間,莫華清便倒在了姐姐的懷裡,手下是一片柔軟。莫畫清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撫摸著她寬大袖管裡面嬌嫩的手臂,似是調戲又像是關心的囑咐道。

  「清兒,早說過了,你在外人面前不該如此擔心姐姐,一個人要想立存於世,便不能叫旁人看出了自己的弱點。你可記住了?」

  「話是這麼說,可是臨了了,清兒實在是做不到。」莫華清又是嘆了口氣,掙扎了一番,從莫畫清的懷裡起來,順勢坐在了她的膝蓋上。

  莫畫清被她壓的小腿上一片生疼,卻也忍著未發一聲疼痛的叫喊。

  「姐姐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只是有一件事,姐姐究竟還要帶著這副面具多久?」莫華清有些無聊的用手指卷弄著莫畫清肩膀上的秀髮,另一隻手於說話間,情不自禁的摸上了她的臉。

  「姐姐明明長的貌美如花,方才那人誤會了,姐姐也是一樣生氣,怎的姐姐就不考慮一下把這面具摘了呢?」

  「小清兒有所不知,這面具要畫出來可是耗費了好一番心血的,姐姐費了這麼長時間才做好,在沒有做成下一張面具之前,怎麼好輕易的把它捨去呢?」

  莫畫清把腦袋埋首於莫華清的脖頸之前,用她那高挺的鼻子逗弄著莫華清脖子上的癢肉,把她逗得呵呵直笑,兩隻手不斷的打在莫畫清的手臂上,兩姐妹盡享天倫之樂。

  「更何況,這對於姐姐而言也算是用於保護的盔甲。等小清兒長大了之後,姐姐也給你做一張上好的人、皮、面、具來戴著。」

  「畢竟小清兒長得這麼漂亮,姐姐可不想誰輕易的把你給娶回家了。」莫華清實在笑的不行,又生怕她就此背過氣去,莫畫清才堪堪住手。

  小姑娘窩在她的懷裡不斷的喘著氣,莫畫清望向她的眼神中一派深沉,充滿了不知名的情緒,仿佛心頭環繞著一件十分重要且重大的事。

  「姐姐說的話清兒不懂,清兒也不想嫁人,清兒這一輩子都會陪在姐姐身邊的。」莫華清緩過勁來,發現姐姐的臉色格外深沉,便連忙拉著她纖細的嫩手保證,直把莫畫清給逗笑了。

  「傻孩子說的什麼傻話,這世上哪有姑娘不嫁人的。」莫畫清撫摸這莫華清的後腦,收回了她方才的眼神,語氣中滿是關懷與未曾上心。

  「我是說真的。」莫華清看出了她的意思,更是急了,莫畫清連忙拉著她。

  「行了,暫且不說這些有的沒的,那底下還有好多人在等著,姐姐收拾起來還需要一會兒工夫,你先下去替姐姐招呼他們幾句可好?」

  也幸好白日裡睡覺之時,也習慣一睜眼便把面具帶上,若不然方才就叫蘇景夜給看全了。莫畫清此時想起來,心裡還一陣慶幸與後怕。

  「那好吧,清兒就先下去了,姐姐你動作也快點。」莫華清還有些依依不捨的多看了她幾眼,終於狠下心來推門出去,並在外邊把房門好好的關上。

  樓下,蘇景夜和趙銘碰上面,兩個人與趙銘同行來的衙差一邊各圍了一桌,就坐在一樓最顯眼的位置上。

  不出所料,趙銘他們這邊實在太引人注目,走了這一段時間,被人看得死死的,竟然一無所獲,就連趙銘親自詢問梨園裡幫忙幹活的,也沒有什麼意外之喜。

  此時天色不早了,外邊也開始陸陸續續進來幾個聽戲的閒人。

  梨園裡幹活的小廝們一個個肩上搭著白色的毛巾,手上托著茶水瓜子點心遊走於各個桌之間。天井裡的戲台子空蕩蕩的,後面帷幕也拉了起來,瞧著準備已然做的差不多了。

  梨園裡唱戲的時間安排倒也有趣,並不是實實誠誠的一整天。早上唱過了幾個時辰後,便一定會在正午最熱的時段里停下,論誰也不跟去打擾。

  即是一直唱到晚上都可以,就是特意避開了正午與下午中間交接的那一段時間。一是為了方便管事的午睡,二也是避免戲班子裡的人出力過多,暈倒過去就不好收場了。

  托著這一時段的福,蘇景夜下來,桌上也終於擺上了看戲應當具備的各樣東西。

  他手上端了一杯泡得有些清淡的白茶,眼睛若有若無的往旁邊看。又在觸及到八仙桌另一邊的趙銘的一瞬間,趕緊收回視線,但嘴角的笑意卻是有些憋不住的不斷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