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曾雲,食色性也,這京城的風氣不好,那些附庸風雅的文人墨客們,都將流連花叢之中,譽為人生第一快事。
鄭成得知楊中平家中並無妻妾之後,便以為他應當與眾人不脫枝節,只是由於家中妒妻管的嚴,才一直未敢出來尋歡作樂。
而在京城當中,最有名的風月場所便是這條極富盛名的煙柳巷,鄭成也算得上是這裡的常客。
打定主意如此料想楊忠平之後,鄭成便藉口夜市上的書籍字畫不少,硬拉著楊中平出來遊玩,卻是偷偷的叫馬車車夫改變了走向,哄他來到了煙柳巷裡最為著名的醉生樓。
這樣的一處溫柔鄉銷金窟,在夜間定然有無數群魔亂舞。楊忠平才下了馬車,就看見此處每座樓里都是張牙舞爪的美麗女子和醜陋恩客,一張臉頓時就耷拉了下來。
楊中平的臉型本就偏長,再配上這樣一副表情,更讓人瞧著陰鬱。鄭成往前走了幾步,卻並未感覺身後有人跟上來,轉身一看就發現了他陰沉似水的臉色。
「鄭大人若是想來此處消遣,何故用謊話誆我一同前來,請恕下官不便作陪,這便告辭了。」楊中平目不斜視,鄭重的和鄭成行過禮之後就要上馬,慌的鄭成一把拉住了他。
「若我不這樣說的話,你家中那位賢妻又豈肯放你出來?」鄭成一手把楊中平拽了下來,又推上著他的後背,催著讓他進到樓里。
「你平日裡一本正經的慣了,自然不知道此處有些什麼好處,待我今日帶你領略一番,你便知道了這風月的妙處。」
「可這雨里不合,更何況陛下也曾下過私令,」楊中平依舊是冷著一張臉,只可惜他現在不過是一個從六品的小官,如何能扛得過鄭成一個尚書的相邀。
這話才說到了一半,鄭成便將他的後話給打斷了。
「何為私令?不過是你我之間心裡有數就行。你當這麼一條可有可無的命令真有何效用嗎?朝中百官那麼多,若是想來,陛下這一句輕飄飄的私令能有何作用?」
鄭成說著拽著楊中平到就近的一張桌子上坐下,立刻便有一個穿著顏色素雅但卻暴露的可愛小姑娘為二人奉上清茶酒水。
鄭成看著這姑娘資質不錯,私下悄聲吩咐了幾句,那姑娘便落座在鄭成身邊,伺候吃喝。而旁邊的楊忠平,若是讓他空著了也不大好。
有在各個席桌之間來回穿梭,奉上茶點的姑娘一眼看見了他,並借著送點心的由頭,也想如此依偎在他的身邊。
但楊中平卻克己守禮,攬緊了衣服,冷臉相待,呵斥那姑娘無趣的離開了。
鄭成一手攬著美人,嘴裡才把一個蜜餞咽了下去,瞧見楊中平這副模樣,當即拍著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那姑娘一番好意,楊郎中何故如此不通情面。你這般的堅守自我,看上去倒不像是來此尋歡作樂,卻叫別人在你身上尋到了樂子。」
為這身份上面的懸殊,楊忠平也不好當面駁斥了鄭成的話,乾脆別過了臉去不作回答,心裡悄悄地念起了佛經當中的清心咒。
在這大廳之中,除了在大庭廣眾之下毫不掩飾的紈絝惡霸和假正經的風流才子,與大門正相對,靠北的一邊擺著一個成人膝蓋高的戲台子。
此時戲台子上,正有一個老旦咿呀呀的唱著唱詞,那一長串的話聽的人昏昏欲睡,底下也曾有人留意過她唱了些什麼。
等到老旦退下之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耍花槍的年輕小生。此人身量纖細,嗓音清亮,一眼瞧過去,便能認得出其實是個姑娘女扮男裝而已。
小生一個嗓子亮相,台下那許多的人立刻有一半多被吸引過去了注意。再加上她打扮的如此清俊,又有著女扮男裝的趣味,更是勾起了那些人不少的興趣。
一曲唱完,再捎帶著一個漂亮的回馬槍,小生便鞠躬退下了戲台。今晚直到此時,戲台上奮力表演的人,才終於獲得了底下看戲人的熱烈喝彩。
鄭成看著也覺得甚是有趣,直看到那小生退下後便又收回了眼神,卻發現身旁的楊中平竟兩眼一錯不錯的死死的盯著台上。
「莫非楊郎中看不上樓里這許多的漂亮姑娘,卻瞧上了剛才那個唱戲的小生不成?」鄭成原本只想著開個玩笑,誰曉得他居然低下了頭,一派默然的姿態。
鄭成一陣驚訝,忽而又釋懷了,朗笑著十分豪邁的說道。「若不然,本官替你向這樓里的主人打聽一下,今日過來唱戲的人都有些誰。為你安排一番,若是說的通的話,那個扮小生的姑娘說不定還肯願意見你一見。」
「若真能如此,下官感激不盡,必然念著鄭大人的這份恩情。」楊中平抬起頭來,瞧著眼神中格外的激動。「下官也並無他想,只想著能見她一面就好,有勞鄭大人了。」
這不過是一件小事,卻不想做楊中平居然這般在意。鄭成詫異之餘,心中也有些得意,若是為了這麼件小事而收攬了一個人心,倒也十分划得來。
想過之後,鄭成就要領著楊中平去後面找到了醉生樓里的吳三娘。楊中平不大好意思露面,便去了三樓的廂房裡,等待著鄭成和吳三娘的協商。
吳三娘才把醉生樓後院的事情安排妥當,一走出來便聽到了小廝說鄭成有事找她,連口氣還沒來得及歇,就又爬上了三樓樓梯的拐角處,看到了早在那裡等候多時的鄭成。
「三娘別來無恙啊。」鄭成客氣的寒暄了幾句,吳三娘眯著眼,知道他過來不會有什麼好事,便態度不陰不陽地應承著。「托鄭大人的福,奴家和這樓里一切都好。」
「不瞞三娘,本官此次前來,乃是有一件要事需要勞煩三娘安排。」鄭成說著牽起了吳三娘的纖纖玉手在找心理細細摩挲著。
吳三娘雖說瞧上去有些年歲痕跡,但這雙手依舊白嫩柔軟的如同少女一般。
「本官有一位好友,瞧上了方才唱戲的那些人,裡面的一個扮做小生的姑娘,三娘可……」鄭成還沒說完,吳三娘便沒有好氣的把手收了回來,另一隻手搖著團扇,似是要扇去心中淡淡的怒火。
「奴家就知道,不過很可惜的是,那個戲班子是奴家從外面請過來的,裡面的姑娘雖說也是一樣身份低微,但卻是賣藝不賣身的,還請鄭大人收了這份心思吧。」
「這世上為了三寸真金而拋卻一切的人,多了去了,莫非三娘還以為,憑本官的實力拿不到想要的東西嗎?」鄭成裝模作樣的虛張聲勢的一番,後又放低了姿態。
「不過說起來,本官倒也不是為難你,只是本官的那位好友不為別的,但求一面,此事三娘總可以和那姑娘好聲開口了吧。」
「但求一面,只此而已?」吳三娘還有些不敢相信,鄭成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才叫她緩和了態度。
「若只是這麼簡單,或許可以跟她說道一下。只是不知道大人和另一位大人身在何處啊?」
鄭成笑了笑,抬起左手往前邊一指。「就這邊數過去,倒數第三間房間就是了。」
吳三娘大致看了一下位置,這一排的房間裡只有那裡還點著燭光。「既如此,那鄭大人就且稍後,奴家過會兒就來。」
「有勞。」吳三娘說完便轉身下樓去了,鄭成看此事盡在掌握之中,也放了心往前面走去。
只是還沒走到地方,鄭成站在走廊上往下一望,卻看到了京城衙門裡的人闖了進來。
那一群衙役身上都別著量天尺,叫他看一眼都覺得害怕。鄭成蹲下身來,借著欄杆的阻擋往外一瞧,發現了煙柳巷的一條路上都有許多衙役經過,心裡頓時不由得一慌。
先前他在楊中平苑前裝腔作勢說的那一番話,不過是自我安慰而已,真正碰上了事情,鄭成還是會犯怵的。
鄭成不知道趙銘手下的人突然過來是所為何事,那些衙役們也只叫所有人呆著不許撤離,連隻言片語都未曾透露,使得鄭成不得不往那條私令上去想。
眼看著底下的衙役有往上來的趨勢,楊忠平所在的房間偏偏離自己還有十步之遙。鄭成幾番糾結之下,最終還是決定自己先行撤退,稍後再來看看情況。
才剛撤到了樓梯口,下去安排的吳三娘也突然折返過來,「政大人快走,趙大人不知為何帶了好多人過來,恐怕是專門搜查你們的。」
「醉生樓的院牆後有一條密道,鄭大人只要從那裡出去了之後便可高枕無憂了,至於房間裡的另一位大人,待奴家再想想辦法。」
鄭成現在慌不擇路,哪還有的功夫判斷吳三娘所說的究竟是真是假,連忙跟著那對向來沒有表情的雙胞胎撤退去了。
故事講完,聽著趙銘是一陣唏噓。
「當時下官派手下的人把那煙柳巷圍得如水桶一般,鄭大人居然有此本事從中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