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靜書和燕絲瞧著他這麼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心中很是不解。李文松說起來,也算是推動包夫人死亡的嫌疑人之一,怎麼現在還能在這裡表現的如此不忿。
李文松如此感嘆了一句後,又雙眼有神的看著包靜書,「不過既然侄女都這麼說了,那我這個做叔叔的也不能強行給予我的要求。」
「不過,你若真的有什麼地方不好的,卻一定記得告訴我,叔叔家中的藥都齊備,你吃什么叔叔都能給得起。」
「多謝叔叔,真的不用了。」包靜書給他突如其來的注視下了一跳,眼帘自然的垂下,一幅低眉順目沒什麼模樣,掩去了她方才眸中的審視。
「只是燕絲方才說話,字裡行間不小心得罪了叔叔,還望叔叔見諒。她並非是有意為之,只是這些時候傷心過度,還望叔叔看在我的面子上饒她這一次。」
她都親自為自己手下的人求情了,李文松還能有什麼辦法背後悄悄的給她使畔子。斂去了眼底的那一抹兇狠,她抬眼卻是一副溫和慈藹的模樣。
「你都這麼說了,那我還能有什麼不答應的。今天時候不早了,你早些用飯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多謝叔叔,叔叔慢走。」包靜書借著自己身體不好的緣由,就沒有一路送到門口。
等到李文松的身影消失在門後的時候,包靜書突然沉下了一張臉,很是嚴肅的與燕絲說話。
「你覺得他這副樣子是裝出來的,還是真心的?」
「小姐的心思,奴婢一個下人,不敢隨意揣測,想必小姐心裡早就已經有了定數。」自從包夫人去世以後,燕絲就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整日裡渾渾噩噩的,一點精神都沒有。
那日秦奉出去巡查河道的時候,無意間救下了想要投河自盡的燕絲,但卻如同撈上來了一具行屍走肉。現在的燕絲心裡除了照顧包靜書之外,就沒有別的想法。
像是想要告別過去的自己,燕絲說話也開始變得十分謹慎,讓包靜書覺得她的這個問題仿佛是白問了。
燕絲從旁邊的茶爐里倒了一杯剛煮好的清茶過來,放在包靜書的手邊,隨後站在她的身後,為她按拿肩膀,舒緩筋骨。
包靜書當然注意到她的不對勁,只是現在形勢所迫,她並沒有那麼多時間安慰提醒燕絲,而是沉著一張臉,偏要問出個結果。
「你是我的姐姐,不說我一個人,就是在家裡,母親也是這麼對待你我的,你但說無妨。」
「是。」燕絲低聲應下,才敢把自己的心裡話吐露出來。之前顧及著包靜書跟李文松的關係不錯,害怕自己說的話會被她當做挑撥,不過照包靜書現在的看來,她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冷靜。
「依奴婢所見,李大人倒像是真心疼愛小姐,但是他在我們府上遭遇危機的時候,橫插一腳,這也是事實。而且根據當時的情況,在場的幾位大人中,只有他更像是慫恿陛下對付包家的人。」
「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可以了。」包靜書斂下了眼眸,感覺她的心思都格外深沉。
「母親說的沒錯,這世間果真是沒有人可以長久相信的。」
「那王妃的話,小姐是覺得……」燕絲探著眼睛,留神著包靜書的表情,但她依舊是板著一張面孔,沒有任何變化。
過了幾日,包靜書叫人把自己小院裡的東西收拾妥當後,便主動找上了景王府的門。
江琉玉聽聞有人過來,一時情急才匆匆忙忙起床,叫人隨意梳洗了一番。畢竟之前因為和其他貴婦人關係鬧得有些僵硬,都不會有人過來拜訪,她才有些鬆懈,卻忘記了還有包靜書。
「快點,快點,好了沒?咱們可不能丟了面子。」江琉玉坐在梳妝檯前,自己給自己整理衣領袖子,讓小雲和其他幾個侍女忙著梳理必須達到王妃儀制的頭飾。
「王妃不要著急,這頭髮越急越梳不好。」小雲一面忙著尋找釵環,一面大著膽子忍不住抱怨。
「都是王妃平日裡太不講究了,不叫我們把這頭髮梳起來,害得我們現在手藝都有些生疏了。」
「什麼?!」江琉玉嚇了一跳,急急忙忙抬頭,就要看自己的頭髮弄得怎麼樣了,卻被小雲趕緊按在凳子上。
「王妃不要亂動,剛才是開玩笑的,很快就好了。」
瞧著鏡子裡小雲的笑臉,江琉玉才略微放下心來,同時雙手抱肘,嘴上泛著嘀咕。
「這面子的事,怎麼好開玩笑的?再說,你剛才是在怪我咯,我好心給你減輕負擔,你反而來埋怨我,真是不懂得感激。」
「這王妃的頭髮弄起來是真麻煩,你不也知道一次至少要浪費掉半個時辰,有這時間我們還不如多出去逛逛。」
「包小姐也是,過來也就算了,偏偏穿的那么正式,又帶著禮物,叫我不莊重以待都不行。」江琉玉已經許久沒有這麼急切了,這一忙起來,說出口的抱怨之語便一句接著一句不停歇。
小雲也是聽夠了她的碎碎念,把最後一隻珍珠釵子插上頭髮之後,便按著她的肩膀。「王菲,不要再抱怨了,已經弄完了,咱們可以出去了。」
「可算結束了。」江琉玉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頭髮上這十來只的純銀純金打造的珠釵壓得她幾乎透不過氣,走出房門踱了幾步才好不容易適應過來。
王府的前廳里,包靜書坐在椅子上,旁邊放著一杯雨前龍井,狐狸的嚇人,還十分貼心的為她帶了一本書來解悶。
包靜書正好奇著這王府里的待客之道真是怪異,便聽到後面傳來了一串珠玉碰撞的聲音聯忙放下了書,站起來轉身看去,就看見江琉玉頂著一頭珠寶,由小雲扶著顫顫巍巍的往這走來。
其實江琉玉在包夫人的幫忙訓導之下已經走的很不錯了,現在能頂著這麼重的東西行走自如,江琉玉自覺的算是很了不起,只是在包靜書的眼裡還是能看出許多。毛病。
包靜書用袖子擋在自己的嘴前,強忍著那股笑意,身後的寒雨和玉壺兩個也都低著腦袋,不敢抬起來,以免叫人覺得失禮。
「民女見過王妃。」包靜書清咳一聲,隨後盈盈下拜。江琉玉從她努力本著的表情中,看出了她眼底濃濃的笑意,感覺腦後一陣發麻。
萬分無語的走到自己位子上坐好,江琉玉才眯著眼睛看著她,「行了,你若是想笑就笑吧,憋著也難受。」
「說起來倒是比其他那群道貌岸然的夫人們要好,她們在背後笑話我,更讓人覺得心寒。反正我也不是頭一回被人笑話,早已練出了臉皮了。」
「王妃未免說的太嚴重了吧。」包靜書歇了口氣,讓自己收斂起笑意,淡淡的望向江琉玉。
「其實我看王妃的步伐也是下過了狠勁練過的,這是要習慣確實需要花費點時間。我也聽說王妃是從地方村子上過來的,能做到這般地步已實屬不易。」
「對吧,我也是這麼覺得。」頭一次因禮儀的事沒有被人詬病,反而受了安慰,江琉玉頓時覺得很是歡喜。
但包靜書卻話鋒一轉,「只是王妃千萬不可半途放棄啊。」
江琉玉愣住了,她旁邊站著的小雲忍不住笑出聲,「包小姐真是火眼金睛,看什麼問題全都一針見血,我們王妃正是懶得穿戴這些東西呢。」
「你到底也是我身邊的人,怎麼還向別人告我的狀呢?」江琉玉感覺面上有些掛不住,秋著小雲埋怨。小雲無可奈何,立刻討饒。
「奴婢知錯了,請王妃恕罪。」
「王妃實在是宅心仁厚,和身邊的侍女,能相處成這樣,都不知叫多少人羨慕能夠成為王妃的侍女。」包靜書隨口感嘆一句,就見江琉玉眯著眼睛笑臉相對。
「這話我也聽說過數遍了,我自然知道我是怎樣一個得天獨道的好人,」江琉玉呵呵,笑了兩下,又收斂起來擺正了態度。
「只是我想,包小姐這次過來,應該不只是為了和我嘮嗑的吧。」
「王妃睿智。」包靜書心中一跳,沒想到率先開口的竟然是她,隱約感覺到自己似乎有些太小看她的腦筋了。
「實不相瞞,我這次過來,是想請王妃帶我一道去北城外的異寶齋。」
「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從來聽說過?」好歹也在京城住了這麼長的時間了,勉強算是把這大街小巷都逛過了一遍,居然還有沒聽說過的地方,江琉玉覺得十分疑惑。
這京城也就這麼大,四四方方用圍牆攔著的。難不成有什麼地方是仙人的住所,還是像海市蜃樓一般,要到特定的條件才能出現的嗎?不過,聽著名字倒確實很符合這一條件。
就在江琉玉胡思亂想的時候,包靜書著眼睛看她不知往何處想去了,連忙解釋。
「那是在城門外二里地的位置,只接待皇親國戚,達官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