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為時已晚

  只是林千語這麼順口一問,武生聽到他如此說之後臉色大變,「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聲音之大,差點將守在門口的獄卒給引了過來。王旦一邊安撫著武生,讓他冷靜下來,一邊留心著外面的動靜。估計獄卒的每次到來,對他們而言都是一場災難,才會讓王旦如此警惕。

  林千語被他這麼強烈的反應給嚇得上身一抖,又看見他們這么小心翼翼的舉動,心裡也知道這世上的人的日子,有的是比他想像中的還要艱難,不由得升起一股同情之後,又有些理解和同病相憐的意味。

  聽到外面確實沒什麼反應,估計是那兩個兇巴巴的獄卒又喝醉了酒,王旦鬆了口氣,又埋怨似的輕輕打了林千語一下。

  「你說你沒事瞎猜個什麼勁,我們就算是再不知事,也不可能專門和這些東西牽扯上關係。」王旦說著,仿佛想起了什麼事,又是嘆息了一聲。

  「像二十年前的那場災難,京城裡無論是誰,都不會希望再發生第二次的。」

  武生聽著他這般懷念的語氣,默默的轉過身靠著牆壁,不發一言。林千語也被他的話勾起了好奇,誠心誠意地向武生道了句歉,「對不起武大哥,在下只是胡言亂語,還望大哥不要與我一般計較。」

  過了須臾的時間,武生才哼出一聲,勉強算是應了。王旦輕聲失笑,林千語等著武生瞧著像是入睡的樣子,便悄悄湊到王旦身旁打聽。

  「王大哥,你和武大哥這般小的年紀,莫非也經歷過二十年前的那場風波嗎?」

  「武生的年紀還不大,自然不會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當時是我和武生的哥哥一起同台表演,十歲上下的年紀,也算是知事了。」

  王旦說著,像是不願回憶起當年,便十分簡略的將大概告訴了林千語。

  「你也不要怪小生他沖你發這麼大的火,當年就是因為這場風波,才讓武生的哥哥含冤而死,和我們一同出來的人都對它無比的怨恨,又怎麼會去沾惹?」

  「那現在這是――」林千語話沒說完,但王旦明白他的意思。正因為明白,心情也變得格外的鬱悶。「我們也不知道,當時小道里流傳著一個紙包里的東西,說是能解五石散的毒。」

  「當年受苦的人,一直到現在還有人沒能完全康復,我們都想著能讓五石散徹底的失去效用,才會如此努力的在小道中幫忙傳出去,誰知道『年年打雁,今年被雁啄了眼』。」

  話說到這份上,林千語恍然大悟,想到早上的時候,他也是被這麼一個紙包給冤枉進來的。現在想想,恐怕神醫這個名頭從一開始都是個騙局。

  華處世故意告訴自己這紙包里的東西無傷大雅,也可恨自己當時沒看出她的人面獸心,竟然這麼輕易的相信了只有一面之緣的人的鬼話,只可惜,也辜負了景王妃對自己的期望。

  林千語有些難以接受的揪著自己的頭髮,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一切。紙包是阿古在地上撿到的,這或許是巧合。

  但後來景王妃在各處找人幫忙的時候,動靜那般大,想必絕對驚動了幕後黑手。幕後黑手擔心那什麼玉芝真的確實可效,才迫不及待地宣傳出神醫這麼個人,引自己上鉤。

  他這是把趙大人的膽小怕事也一併考慮了進去,知道自己會坐不住特意去找神醫詢問。

  就算自己身上沒有阿古撿到的紙包,只怕當時自己與神醫做的那般親近,他也有的是機會在自己身上誣陷。

  這一想來,此人居然可以對京城中發生的各種小事全都了如指掌,未免有些太過可怕。林千語慢慢的不敢在往底下細想,只因為自己和包家有一份血親,只怕包家也很快會遭毒手。

  但自己現在仍被關在牢房裡,完全動彈不得,又怎麼能找機會回去提醒舅舅。

  正在林千語焦頭爛額之際,忽然聽到牢房門口有鐵鏈滑動的聲音。獄卒一面扯著分量不小的鏈子,一面有些不耐煩的催促,「告訴你啊,探視的時間只有一柱香的功夫,快點進去說幾句話就出來。」

  「是是是,多謝二位官差大爺行個方便,這些銀子就給二位大爺拿去買酒喝。」

  聽這聲音,倒像是早上不見人影的阿古。獄卒一面領著阿古往這邊走來,另一隻手上還掂量著一塊個頭不小的銀錠子。

  阿古一看到自家少爺在這牢房裡,立刻迎了上來,獄卒不耐煩把他帶到地方,甚至連牢房門也不打開,就讓他們隔著欄杆說話。

  「少爺,你受苦了。」阿古臉上又是激動雀躍,又是心疼自責,整張臉扭曲的瞧著有些可笑。

  林千語雖然很感動他能過來,同時也好奇,「阿古,你手上的銀子是從哪來的?」

  看著林千語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嚴肅,阿古頓時一愣,王旦都有些看不過去,輕輕拍了下林千語的肩膀。「你這小書童好心過來看你一下,這番情意可是難得的很,就不要擺這張臭臉。」

  阿古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臉,知道他是在擔心著什麼,便先解釋一番。「公子放心,這是早上我去稟報包大人的時候,包大人給的用來收購玉芝的錢。」

  「不論什麼時候,小的都記得公子的教導,小的絕對不會再去坑蒙拐騙的。」

  這般意正言辭的向他保證了,倒叫林千語有些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連忙放軟了態度勸和。「是我多心了,我不該這麼毫無根據的懷疑你。」

  「只是有件事,阿古,你需要趕緊回去告訴舅舅,叫他記得提防院子裡有沒有奇怪的人出入,還有,一定要小心那個來勢洶洶的裘太尉。」

  「少爺,這是發現了什麼嗎?不如全部告訴小的,小的也好回去說的時候有點根據。」到底是跟在林千語身邊不少時間,阿古現在聽話也能抓得住重點。

  「我懷疑現在的這事和我們上次拜訪過的那位神醫有著莫大的關係,只要能將神醫把握在手上,說不定就能將根源解決。」

  林千語構思著事情大概的經過,同時用最簡便明了的話和阿古解釋。「我會被關入監牢也都是因為相信了這神醫的鬼話。我想著既然有人能冤枉我,必定也不會放過舅舅家。」

  「你先趕著回去提醒舅舅,若是時間來不及了,這京城裡能和裘太尉抗衡的人沒有幾個,我們只能另做打算。」

  林千語捏著下巴,細細想了一會兒,如今的他到同先前那般懦弱無能的樣子大相逕庭,也沒有刻意避著武生和王旦說話。王旦聽著他話中陸續提到的幾個不得了的人物,難免有些驚奇。

  「你不妨先找機會問問景王妃,等到景王回來之後,他定然能有辦法。」

  阿古本還擔心著告訴景王妃這一介女流,她又能有什麼作為,但一聽到公子最後的目的原來是景王,才茅塞頓開。

  「公子英明,我這就過去。只是景王現在人還在宮中,也不知道他何時能回來,只怕到時候晚了怎麼辦?」

  「死馬當活馬醫吧,不管結局如何,我們也只能孤注一擲。」林千語也不是沒有想到這個,可能只是他現在確實沒有其他退路。

  趙銘是個絕對靠不住的人,石正直又人如其名,太過正直,在裘恕人的證據之下,他必然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話。再說其他人,與包家無親無故的,何苦會趟這趟渾水。

  幾番思量之下,果然還是景王最合適。

  勸走了阿古,林千語心裡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王旦靠著牆壁,眼神晦澀不明的盯著他,「你舅舅是哪家的大人?」

  「禮部尚書包大人。只是可惜我天資粗陋,沒能有舅舅那般好的作為。」林千語打從心底里佩服包長川,不知不覺間只會將自己的地位放的更低。

  「包大人啊,我倒是有所耳聞。」王旦意味深長的拉長了聲音,「你背後的靠山是包家,偏偏又惹上了那個睚眥必報的裘太尉。」

  「裘太尉最是個小氣,看不得別人過得比自己好的小人,先前我和小生就是因此被他抓了過來。」王旦說著,不禁輕笑出聲,只是那笑聲聽出了濃濃的惋惜和自嘲。

  「現在包大人被他揪住了你這麼個把柄,包大人在朝中的風聲,我們民間也有所耳聞,從不與其它大人私下交流。要是真如公子這般猜測,有人蓄意陷害,只怕他這回是孤立無援了。」

  林千語一直自信著自家舅舅這般清廉,在朝中必定不會與人為敵,才會在現在事情發生的時候,讓他如此猝不及防。

  只要細細一想,他也就明白了王旦笑中的各方含義,心頓時涼了一大半。

  而在包府,阿古在路上飛奔著,還沒能將林千語的話帶到包長川的耳邊,就已經發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事。

  只聽得嘈雜的後院中,忽然響起一個人的呼喊,「我找到了!」